号房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一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试卷是六部里几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出的,他们被皇帝统一召进宫中,和皇帝研究讨论,出卷时间三日,出卷完毕后交由皇帝审核。
皇帝觉得可以了,盖下自己的玉玺,派人将试卷密封送到各地主考官手中,密封用的蜡油是专门采用波斯的蜜蜡,常人撕不开的,需要滴上特殊的精油才能将蜜蜡溶解,而精油是在副考官的手里。
出卷的人这个时候还不能离开皇宫,为防止考题泄露,在各地的科举结束之前,他们都会住在皇宫里,由皇宫守卫皇帝亲信轮流监督,会有专门的送去衣食。
傅修怀和副考官将干净洁白的白卷发了下去,之后傅修怀取出密封的考卷,在众考生的面前捏紧一角边缘,做力要撕开,然而撕不动,再交油副考官当众撕开,也撕不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副考官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白的小瓷瓶打开盖子往上面一滴,这时轻轻一撕,便撕开了,露出里面的考卷。
这是第一场的考题。
傅修怀扫了一眼,比以往的难了不少,以往不过是考些论语孔孟八股,今年却是重在时务策,看来卫郃很需要灵活通变有思想而不是一味遵循八股的人才。
他只是淡淡一扫,便开口道:“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他声音平缓,每个字都念得很清晰,通过院试的童生基本上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大意是打仗必然会死人,杀人绝不是好事情。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最近边境多事,朝廷正在讨论征伐之事。如果能通过外交努力,实现罢战息兵,那是最好的。对此,考生们有什么好建议?
他话甫一落,不少人面露惊慌之色,这里不少人仅能背诵儒家经典、写诗作赋,没接触过这些东西,又怎么能知道如何去做?
“考官大人,”有人出声,焦急道:“以往的考的都不是这样的,今年怎么会出这样的题?”
他们准备的都不是这些啊!
傅修怀循声望去,淡淡道:“身为考官,只负责发卷说题监督作弊,其余的事情考官没有僭越的权力。”
官场忌讳做不该自己做的事,说不该自己说的话,当那人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傅修怀就知道,哪怕这人当了状元,终身也不会有所升迁。
没人再发声了,大部分急得猴抓耳腮,手里的笔在试卷上磨磨蹭蹭,始终落不下去。
寥寥几人绞尽脑汁,组织话语在慢慢磨来磨去。
傅修怀扫了一圈,目光落在某处。
少年坐得端端正正,眉目沉稳,他仅仅是闭眼思索了半刻,睁开眼便落了笔,书写流畅,未有停顿。
咦,有意思。
傅修怀起了兴趣,巡视周围的时候,特意多留了目光在他身上。
号房边上贴着他的名字,蔺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