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落下,李慕便意识到了李济安要说些什么。
果然,皆是对涵儿的不满。
话至最后,李济安也顿了下来,片刻道,“国中尚有太子,然六郎你便不想再进一步?”
“若是太子继位,怕是你想做周公都不安生。”
“儿臣没有周公的贤德,做不了周公,故而不安生的也不一定是儿臣。”李慕将话重新递了回去。
“那六郎就不想旁的事……”李济安拍了拍他的位置,“同样的,若是太子坐在这了,你便是抓了汤思瀚又有何用?”
“自然是有用的,如今坐着的不还是父皇吗?”
此言一出,李济安变了脸色,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竟是这般油盐不进。
琉璃宫灯中,烛火烧去一截,滴漏亦是少去一层。
李慕起身请辞。
他已经明白,今日陛下留他至今的缘由。
是要他放弃为裴氏翻案。
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不得翻案。
他,自是做不到。
李济安闻最后话语,看着躬身跪安的人,一时没有开口许他离去。
“父皇,儿臣告辞!”良久,李慕自己起了身。
从裴氏身死,七万精兵阵亡,天子手中出了禁军和金吾卫,并无多少兵甲。而李慕却从敦煌到长安一路,掌了不少人。
李济安胸口起伏剧烈,铁青的脸色中,眉宇拧得更紧。
为君三十年,最后竟是这个小儿子忤逆自己。
正欲开口间,外头宫女匆匆来报,言说德妃口吐鲜血,突发昏厥,需请太医。
李慕立时顿下脚步。
“莫急!”李济安尚自坐着,面色稍稍恢复了些,只笑道,“过来,六郎!”
他从袖中掏出给的瓷瓶搁在案上,“你去将这个给德妃服下,她便大安了。”
李慕接过药,有些狐疑地看着李济安。
“朕如今是没了兵马,不如六郎年少有为。但朕仍是天子,御座之上坐了数十年——”李济安伸手正反面看过,“翻云覆雨手颠倒间,尚能断人生死。”
“德妃今个来此用膳,乃朕之恩德。这厢中毒,亦是恩德。”
李济安抬眼扫过李慕,“明白了吗 ,六郎?”
李慕扯着嘴角笑了笑,他自然明白了。
帝王告诉他——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明白就好,去把药喂给德妃吧,太久也伤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