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们不是庸医,是太子的鹰爪,定是想在半路设伏……”
“此处乃东宫,婕妤甚言。”裴朝露余光落在自己手中信件上,只将其无声掩入袖中,方抬眸望过穆婕妤。
今岁,她才至不惑之年,远没有到生白发的年纪,然挽起的发髻间明显又添华发。一双医者的眼睛,流露出与生俱来的柔和与慈悲,乍看根本不像暗子出身的人。
裴朝露本能地扶起她,然一想到那些信,面色不由冷下几分,只退身坐下,“殿下回来二月有余,婕妤可去看过?”
“刚回城时,随陛下去过。”穆婕妤红着双眼,“那冷箭淬毒,拔了箭头敷了药,六郎也没能醒来。那会诊治的医官说他已经昏睡两昼夜了……”
“我瞧了那毒的,毒性甚强,医官帮着清除了不少,但要根除却也艰难,委实磋磨人。”
裴朝露想着袖中的信,知晓那人当是无事的,却也未多言,只道,“那后头呢,您去看过殿下吗?”
她是李慕养母,要去看看受伤的人,再正常不过,圣上不会不允。
穆婕妤面容有几分僵硬,片刻摇了摇头。
“婕妤当比本宫更有立场去看齐王殿下,本宫瓜田李下,实在不好多问此间事。”裴朝露笑了笑,“婕妤请回吧。”
“阿……”穆婕妤欲言又止,顿了顿,只起身离去。
裴朝露望着远去的身影,又想起李慕收到的那些信,实在不敢相信封封出自穆婕妤之手。
她图什么?又为什么?
观她此间模样,当是万分想去看望李禹,但为何又不去呢?
裴朝露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却也理不清此间种种。遂也未再费神,只等着该来的人事。
歇晌过半,她便被兰英唤醒,倒是有圣旨传来,请她接旨。
裴朝露行礼如仪,跪下接旨。
乍听莫名其妙,说她七月犯紫微,妨中宫帝星,需离宫斋戒。
陛下遂按司天监之意,下旨让她前往宝华寺斋戒七七四十九日。
裴朝露从容接旨,半点不敢不遵。
按着指定的时辰,翌日午后,车驾前往宝华寺。
宝华寺亦是皇家寺庙,在距离长安百余里的琅嬅山颂玉峰上。
这日到时,已经暮色降临,她被引着入了厢房。
半日奔波,亦是疲累不堪,晚膳送来前,兰英和林昭守在外廊,留她一人在房中小憩。
她虽然累,但因心中装着事,便也没怎么睡实。
屋中冰鉴调得不大,她睡出黏糊糊一身汗,只摸索着掀开薄毯。
未几,那层薄毯又轻轻覆了上来,她蹙眉正要发作,却觉阵阵柔软微凉的风丝丝缕缕拂来。
她睁开眼,看见塌边坐着一个摇扇的人。
她盯着他看了会,目光上下扫过,同她预料的一样,并无大碍,一颗心便也彻底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