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潼关阵前,阵亡的七万兵甲谁也不愿再提及。朱雀长街西坊间,门阀集中地,旧府换新匾。
唯有付之一炬的司徒府门前依旧被狗血污秽时不时地泼洒。但也仅如此而已,再无更大的风浪。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来去,原也无可厚非。
日子趋向平静,仿若时光匆匆,已经掩埋了一切白骨,擦净了全部鲜血。所有人在战乱之后,都尽可能地得到了最大的弥补,亦或者入西北道高门本就是借此战获得利益。
而御座之上的天子甚至断了十数年丹药的服用,重新勤政起来,给朝臣与百姓希望。
这是裴朝露不曾预料的局面,天子居然用最平静温吞的手法,擦去了战乱的痕迹。亦擦去了裴氏一族存在的痕迹。
如此,引领着苍生往前走。
这一刻,平静比风暴更可怕。
裴氏消散前,留于人世最后一刻的印象是叛国不忠。
裴氏可以不复人间,但绝不能背负如此骂名。
无论是活着的裴氏族人,还是枉死的七万将士,都不能接受。
裴朝露在如此平静安稳的东宫岁月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只拼命忍耐,眺望西边天际。
西边,长安城西,有齐王府。
齐王李慕伤重,连着林昭亦是亲口吐出,她本是信的。
然压下诸多不安情绪,在久违的清醒里,她想起在敦煌时,收到他攻破平凉城大捷的报信。
【一切顺遂,诸人皆安,候卿归来。】
观此信,她终于悟出端倪。
果然,七月十八这日,石入平湖,将平静水面激起千层浪。
*
齐王府府门开开合合,大内的御医前往救治,但五月至今,两月有余却并未见效,只传齐王殿下伤重难愈。
这日里,御医更是回禀圣上,提出让齐王搬往洛阳行宫养病。言说齐王乃新伤引旧伤,又连着气疾一起发作,那处人事安静,山水养人,许能有些效果。
圣上沉默许久,终是恩准。
而朝中一下便流言四起。
前头亦有几位去洛阳行宫养病的亲王、公主,养了一年半载便都薨逝了。倒也不是那处是什么妖魔之地,那处乃实打实的胜地。实乃所行之人皆是药石罔效,病入膏肓之态,去往洛阳行宫,乃是生命最后的消遣。
那处有海市蜃楼,可见心中最念的人与事。
若是这般推断,这齐王殿下当真不行了。
裴朝露初闻这消息时,林昭正给她把平安脉。她整个人颤了颤,心绪抽动间,脉象瞬间乱掉。
林昭眉心陡跳,见面前人脸色雪白,腕间脉象又成了鱼翔脉,时有时无。
“太子妃!”林昭一把扶住她,急忙从案桌匣内捻了颗安神的丹药给她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