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有何算漏,大概是数日前,他彻底清醒后,催着裴朝清先行回苦峪城,却硬是没有将人赶走。裴朝清说什么也要待他伤好能行,同归而去。
“你催着我离开阳关,就是要干这么荣耀的事?”将将从中心突围的裴朝清扶着李慕歇在一方僻静处。
一夜鏖战,僧武卒已经歼灭了全部的刺杀者,首领们带人清扫战场,方才已经报过数,整整五千四百余人。
“医官,快!”裴朝清捂在李慕左后背脊上的那处箭矢伤口边缘,高声催促远处冲散的人。
是一支连弓、弩,粗看露在外头的长度,没入血肉的估计有两寸深。
本是命中的他,诱敌的阵心处,因他不肯离开,遂同李慕挨得甚近。他挥刀杀敌后背现了空门,千军一发之际,被李慕挡下了。
只是这一箭下去,根本不仅仅是中了一箭的事。李慕数月前的旧伤、库车道上的新伤,全部裂开。
便如此刻,他一身衣袍已经全部染红,前胸后背血流如柱。
“快……回城去。”李慕撑着口气,催他。
“你给我闭嘴。”裴朝清厉声,“阿昙让我带你回去的,我这一身血空着手回去,我和她说什么?”
“说二哥没完成任务,说你死在半路了?”
“你混蛋,还是给我挡的箭……”裴朝清只觉这一箭下来,来日发起火来想打他一顿,下手都不甚利索。
偏李慕还扯着嘴角笑了笑,“亏得挡下了,不然你中箭……”
后面的话他垂着眼睑没说,只心想,挡了这一箭,她会不会愿意多看自己一眼?
“李禹——”他指着不远处战场上的尸体,其中有一波不是僧武卒,亦非汤思瀚的人,看着功夫路数,当是昔日大内的禁军,回想先前得到的情报,李慕推过裴朝清,“李禹入敦煌了,阿昙……”
医官赶到,验伤的验伤,止血的止血,他疲惫地掀起眼皮,亦无力多做解释,只道,“快回去,你在,我安心些,大抵……这血能留得慢些……”
裴朝清跃上马背,却忍不住回头,一瞬间又有打他的冲动,却只扔了句,“哪步错了,便将自己弄成这副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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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峪城一切如裴朝露所料,李禹着人传信而来,欲以涵儿相威胁,诱她出城。她遂趁机将信传出。
沙镇的一处屋舍内,李禹接了信,简短的一句话,却硬是来回扫了数遍。原本温情脉脉双眸一下赤红,几欲滴下血来,整张脸扭曲而狂怒。
他揉了信件,推开偏室的门,直勾勾盯着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孩子。
半晌,他压下怒气,唤来唐亭,缓声道,“去,将镇上最好的大夫带来,给孤会诊。”
“殿下,您哪里不适?”唐亭道,“不若我们回敦煌古城去,那处有我们自己的医官,更好些,亦安全些。”
李禹抬眼扫过,目光似毒蛇吐信,胸口不住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