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听得心头颤颤,然本就不是善言之人,此刻更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双目灼灼盯着那个白瓷坛。
他沉默着,气息微喘。
裴朝露实在不想与他多处一刻,只叹了口气把瓷坛抱入手中,往床头靠了靠,将两人距离拉开些。
“这里,是我的一点东西,同你没有关系。你不必多想。”
话毕,她抬眸看了眼李慕。
四目相对里,她竟然还攒出了一点笑。
“过几日我搬去沙镇,涵儿便有劳了。”顿了顿,她又道,“我会回来看他的,你放心。”
她话语随和,如同只是一次外出,将自己的一些事托付给相识的朋友。然而后一句又格外坚定,似在安抚人心。
李慕虽惶恐,却也能听懂她的意思,她已经不止一次对他说,自己会回来看孩子,便是不希望他随意去扰她。
她,不想看到自己,却又怕惹怒自己,不肯放她离开。
何止担心不肯放她离开,她是不是还担心自己会将她送到他的兄长身边?
原是他说的,送她回去,让他们一家团聚。
“他就是个畜生,你知道这些年他都对我做了什么吗?”话又重新萦绕开来。李慕看着她刻意拉开的那段距离,默默起身站着。
他想问,想知道李禹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想知晓这六年被隐藏在那一封封信件背后,真正的点点滴滴。
可是,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要怎样问?
要她怎样回?
是怎样的生活,让她对自己的丈夫冠以“畜生”二字!
残阳敛尽最后一缕光,她被拢在暮色里。
李慕点了一盏烛火,放在案头,让光影渡在她身上。
“我会好好教导涵儿,你回来时便可抽查他的功课。”他顺着她的话回道。
裴朝露叠着两身替换的衣裳,点了点头。
“我一个人养他,不把他交给任何人,你放心。”李慕站在一边,半晌吐出这样一句话。
裴朝露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他。
“但你、要回来看他。”他急着补充,想再说些什么,人却往后退了步。
不要紧,也不要急。
李慕想,他接了僧武卒,可以慢慢为裴氏平反;他还可以重开齐王府,有钱财医官,可以为她好好调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