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很突然,裴渡的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但因为感觉不到杀意,他身体微起,就又坐了下去,硬生生地忍住了将她掀飞的动作。
下一秒,他的额头被一只柔软的手贴了上来。
掌心干燥、微凉。很舒服。
桑洱仿佛没感觉到他的防备,站在他双腿间,一截细腰就在他眼前。先是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又拿起他的手,给他把脉,片刻后,忧心道:“你的伤口拖了太久,光是喝药,可能效果不快,你看,你现在就还在发热。这样吧,我给你输送一点灵力来调养,这样才好得快。”
裴渡重复了一遍:“输送灵力?”
“嗯,我是修过道的。虽然修为不是很高,但应该可以帮到你。”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桑洱低头,试探性地注入了第一股灵力,轻微而缓慢,温润地流入脉络。
裴渡起先充满了戒备,片刻后感觉到,这股灵力确实在他的伤口附近循环,身子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忽然,咧嘴一笑:“姐姐,你对我真好。多亏了你,我才能活到今天。”
由于重伤未愈,裴渡的唇色很苍白。可说话时若隐若现的两颗小虎牙,却让他有一种非常招人喜欢的俏皮感。
因而,也没人猜得到,他此刻真正的想法——杀妻弃子的董邵离,居然养出了一个这种性格的女儿。
说好听点,就是心地善良。说直白点,就是缺心眼,蠢得没命。
被他骗得团团转,引狼入室,还上赶着给仇人治伤。
如果她不是长在这么无忧无虑的环境里,而是按他的方式长大,恐怕早就没命了。
不过……
裴渡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眉毛轻微地抽了抽。
他的手很粗糙,有许多交错的细小疤痕,其中,大多数已经记不清是怎么来的了。因为肤色随了母亲,是象牙白的,所以,任何痕迹都很明显。
搭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不仅比他的小很多,还白净无暇,一看就知道没吃过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受伤时,耗费灵力为他治伤。这感觉既新奇,又有点不习惯的恶心,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抽手。
她的灵力温和而稳定,显然是正统世家教出来的,与他的邪路子,完全不一样。
就像她这个人,也是裴渡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类型。
在市井的底层,没有黑白善恶的道德观念,弱肉强食、以暴制暴才是常态。只有拳头够硬的人,才不会被人欺负,且无数前人的经验告诉他,斩草必除根。
裴渡没有打算给秦家留下活口。唯独秦桑栀,让他有点犯难。
说实话,要报复她,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这样做,似乎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