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露出了一点青色草木的远方山峦,如今已成了白茫茫的世界。
本来就是因为传送符送不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传送符有可能会被第三人看见。所以才要用写信的方式与方彦联络。邮驿往返,要等的时间本就不短。现在风饕雪虐,大雪封山,与外界的联络更是被彻底切断。
何时才能收到方彦的回音,成了未知数。
对锁魂钉的疑问,也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冬至这一天,才过午后,天就黑了。
窗外大雪纷飞,雪点打着屋檐。
屋内炭火正旺,红泥小火炉上放着茶壶。瓷杯里,盛着青色的茶,气氛一派安然静谧。
对尉迟兰廷而言,这个夜晚,与昨夜、前夜,并没有大不同。
一直同一个人待在一起,一直过着同样的生活。他却不觉得腻了,甚至,还懒洋洋地贪恋起了寒夜里的温度。
仿佛冒着风霜冷雪,闷头走了很远的路。即将僵直冻毙、陈尸在路旁之际,一头栽进了一间有火炉、有主人的小木屋里。
木屋是破旧的,木屋的主人,更是尉迟兰廷以前从来不会多看一眼的类型。
但,也是在她的身边,尉迟兰廷的噩梦,开始不药而愈。第一次可以一睡到天明,心神也开始被牵跑。
现在,他睁眼的第一件事,想的大多是“今天该做什么吃”、“三天没抓鱼了,今天记得去弄一条回来煮汤”之类的事情。夜晚躺下时,脑海里记挂的也不是烦心事,而都变成了与冯桑有关的场景。
冯桑蹲在雪地里堆雪人时的场景;坐在门槛上和隔壁家那条大黄狗分吃鸡腿的背影;每次他回家,她蹦蹦跳跳地冲出来迎接他的笑容,还有即使堵住了耳朵,也还是落到了心里的一声声“兰廷”、“兰廷”。
活着,似乎不再与孤独和如履薄冰相缠,因她而润物细无声地变成了对明日的期盼。
这段岁月,可以说是尉迟兰廷迄今为止过得最宁静平和的日子。
殊不知,掩盖在其下的都是脉脉暗流。
或许要在很久后,他才会明白,这点夹在腥风血雨里的琐碎的旧日温柔,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因为是冬至,邻里的大婶们送来了饺子皮,笑称冬至就是要吃饺子。尉迟兰廷现学了起来,他做饭不行,包饺子的技能倒是很快就掌握了。桑洱主动给他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也就是在拿着饺子皮在玩,包了几个奇形怪状的饺子,没一会儿,就偷懒跑掉了。
邻居的几个小孩敲门来玩儿。小的还在牙牙学语,走路摇摇晃晃。大的已有八九岁了,认字识词的年纪,一来到,就在几个小孩儿和桑洱面前显摆自己新学到的东西。
看到不认识的词,一个小女孩吸着鼻涕,懵懂地问:“一……一无所有,这是什么意思呀?”
她旁边的大孩子一脸了然地回答:“就是家里什么也没有,特别穷的意思。”
见小女孩还是不明白,大孩子就指了指桑洱,举例子道:“看,桑桑姐姐刚来桃乡的时候,家里什么也没有,就是一无所有。”
这小孩嗓门很大。远处的尉迟兰廷听见了,头也没回,显然没将童言童语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