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阿香的搀扶下从被子里钻出来,董温慧瘦到两颊凹陷,露出来的手腕就是皮包骨,肉都没有。
呼吸声或急或缓,眼睛无神,大而眼窝深陷,连脸上都是骨头多,看着吓人。
她想转个头都很艰难,米夫人连忙上去握住她的手,“温慧,你吃点东西吧,就吃一口,我托人做的鲈莼羹,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的吗?她做得很好吃,阿香,你端过来。”
董温慧难得没有拒绝,她要是真的快死了,为何不如堂姐的愿呢。
她艰难开口咬住勺子,其实现在她根本尝不了东西,吃进嘴里就会吐出来。
鲈莼羹滑到了嘴里,很淡,她舌头已经快尝不出味道了,全是苦味。
今日却难得的不想吐,无力地靠在床背上,董温慧居然有了点想要再吃一口的冲动,想在死前尝尝这碗是不是跟阿娘做的一样,莼菜是不是像裹了层凝液一般顺滑,鱼肉是不是很鲜美。
等到下一口送到嘴边时,她也顺从吞下去,莼菜是什么味道?鱼片是什么味道?
董温慧一点都尝不出来,她没有力气,紧闭双眼,只有时而急促的呼吸声证明她还活着。
为什么尝不出来,为什么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呢。
她很努力想尝出味道来,吃了半碗后,已经是她的极限,米夫人没有再喂下去,可脸上的惊喜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董温慧渐渐地发现,她好像尝到了盐豉的味道,那是阿娘做鱼羹时最常用的,尽管特别淡,可她就是尝到了。
她不停地喘着粗气,眼泪从她干枯的脸上滑下来。
是阿娘,是阿娘不想让她死去,不然怎么就光尝到了盐豉的味道。
不然为什么那么久了,她都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艰难地开口,嘴巴发出的声音有限,米夫人扑到她嘴边,听到董温慧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头蹦,“阿、姐,我、要、活、着。”
我不想死了,我还没有替阿娘尝过那么多好吃的,我不能死。
米夫人热泪盈眶,她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的被褥,紧紧抱着董温慧失声痛哭。
祝陈愿从董府出来后,没有让米夫人相送,也没有坐马车回去,而是自己慢慢踱步回去。
从昨晚她隐隐约约就想到了一点,为何董母总是做鲈莼羹,让吃不下东西的董温慧念念不忘。
因为鲈莼羹有下气止呕的功效,而谁适合吃这个呢?
心绪郁结导致呕逆的人适合。
祝陈愿缓缓呼出一口气,不是她做的鲈莼羹好吃到让董温慧有了求生意志,而是董母知道女儿有心结,每每都给她做鲈莼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