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的地方还算靠前,祝陈愿只要稍稍踮脚就能看见里面空地上的表演,雪蹄被她牵着,挨在她的裙摆上,它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人,兴奋地直吐舌头。
前面是个穿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赵十一郎在表演“藏恹”,他立于空地中央,朝众人作揖后,运气后声音洪亮,让四方站着的人都能听见,“本人赵十一郎,也没什么本事,唯藏恹学得好,今日我只用几片鱼鳞,便可学古人用鲜鲤做脍!”
旁的人反应很大,有的人高声叫着,“嘿,哪来的江湖骗术,我倒要瞧瞧你变不变的出来。”
祝陈愿倒觉得他还真能变得出来,她以前也曾在青州看过有人从果子当中变出飞鸟来,取地上的泥能化作果肉,她只能佩服又惊叹,当下也不再想其他的,只凝神瞧着赵十一郎的动作。
面对众人的质疑声,赵十一郎并不恼,拿出一个空的瓦瓮,将瓮朝着众人转了一圈,“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不信可以摸摸看。”
让众人摸了一遍,他又拿出一个水桶,大家瞧过之后,全都不做声,只盯着他看,想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十一郎面向众人,将水倒在瓮中,握着的鳞片投到瓦瓮中,从袖子中掏出一块青布,抖落几下,盖在瓮上。
他时不时揭开看一眼,也不说话,直等得众人不耐烦地嚷了一句,“说好的鲜鲤呢!”
可他话音刚落,站在中央的赵十一郎猛地拉开青布,数头鲜活的鲤鱼争先恐后地从瓦瓮中腾空而出,重重地落在地上,有的还在拼命游动,有的当场不再动弹。
全场哗然,叫喊声连成一片,有好事者还跑上前去摸地上的鲤鱼,声音震惊,“真是活的!”
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赵十一郎才含笑地说,“说好让大家尝尝鲜鲤做脍,鲤鱼也正好有了,刀我也带了,给大家露上一手。”
他左右手各握一把双刀,刀下垂挂着小铃铛,双手运肘生风,案板上的鲤鱼动也不动,旁边有官妓在唱赚,他应和着她的节奏来片鱼,铃铛叮当作响。
祝陈愿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动作,双刀宛若跟手生在一起,只见刀动,不见手用力,片好的鱼肉直奔盘中,薄到仿若无物,轻到可以吹起。
“大家都可以上来尝尝!”
他话音刚落,祝陈愿将绳子交给陈欢,自己拨开人群就往前面凑,她眼疾手快地拿了双筷子,在众多伸来的筷子中夹住盘里的鱼生。
汴京人很喜欢吃鱼生,就是片好的生鱼片,只蘸点葱丝或者芥辣直接吃。
祝陈愿对鱼生观感一般,但她对赵十一郎斫鲙的手法很感兴趣,不好去问旁人的看家本领,只好端详着手里的鱼片。
好的鱼生就得是“縠薄丝缕,轻可吹起”,薄到筷子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却不见丝毫破损,更有手法高明的大师傅,片出来的鱼肉可以没有丝毫水分,直接放到白纸上,都不会有任何湿痕。
这已经是技艺十分高超,祝陈愿自认还做不到这一点。
她试着不蘸调料将鱼片放入口中,咀嚼鱼片,没有鱼的腥气,相反很鲜,明明没有用斫鲙最适合的鲫鱼,吃着却比鲫鱼的味道还要好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