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裳觉得有道理,听信了佩芷的话,暂时没有告知孟月泠这一消息。
后来常给他跨刀的那个老生私下里给日本人唱了堂会,他寻了个借口把人给赶走了,佩芷便开始给他跨刀。
余秀裳赏识她,她也不肯让余秀裳失望,平日里空闲时愈发刻苦地钻研起戏艺来。过去孟月泠也夸赞过她有天资,唱腔上虽然还有雌音,加以练习就会逐渐减弱。
可她的薄弱之处是打戏,佩芷一向要强,又开始学打戏,受过不少伤,见血的不见血的都有,常到薛诚那儿去看病,可不论再疼的时候也没哭过。
好像当初一语成谶,她终于像孟月泠一样,把自己活得像个不会叫哭叫疼的小兔子。他们两只兔子一雄一雌,雄的端庄娴静、婉约明媚,雌的威风凛凛、英气十足,如今各散东西,再难相见。
佩芷接连在东北度了两冬,她自小畏寒,冬日里极爱咳喘,但过去养尊处优,即便是和孟月泠一起搬到北平也没受过苦。出来的第一年在广东过冬,一点也没冻着,接着直接到了东北,骤然转寒,咳嗽加重了不少,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民国二十一年年尾,奉天降了一场大雪,宋碧珠跟小姑娘们在院子里打雪仗,佩芷在屋子里烤火看着,许久未曾动过那么活泛的玩心,穿上棉袄也出去加入了她们。
没想到当晚便发起了高烧,咳得极狠,宋碧珠用帕子给她擦嘴,才在蜡烛下看到了血丝,像是咳出了血。连忙请了薛诚过来,说是烧到了肺,退了烧就好了。
她许是肺本来就有些先天不足,不适应东北严寒的天气,练打戏的时候又受过外伤,伤在了右肺处,赶上一场大病才咳得这么惨烈。
有几个觉轻的小姑娘从隔壁屋子过来,围在佩芷身边小声说:“石先生,对不起。你快好起来罢,我们再不朝你砸雪球了。”
宋碧珠把她们赶了回去继续睡觉,再凑到佩芷面前,发现她正用帕子掩着嘴咳,一边咳一边流眼泪。
她跟宋碧珠说:“就是想不通,这么好的女孩,爹娘怎么舍得丢下她们……”
宋碧珠一听她还在惦记着别人,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伸手却是帮佩芷拭泪水:“你快别管别人了,想想你自己。你说要回去的,这都又一年了,怎么还不回?我替你做主,等退了烧,你立刻回天津去,再不许来东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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