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芷较真:“你真这么想?别是为了安慰我。”
凡是跟戏搭边的,他一向苛刻,那种至纯至臻的心境佩芷能理解,一定是带着感情在的。譬如说不让她看戏她会心痒,过去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祭神日以外寒暑不辍地登台,如今突然不让他唱了,换谁一时间也接受不了。
那时佩芷想,假使他表达出一点儿想继续唱的意思,她一定成全他。孟月泠大概猜得到她的想法,知道她为了成全自己,极有可能会再一次妥协,不情愿地回到姜家去。
孟月泠语气极自然:“我一不赌钱,二不抽大烟,往日里积攒下了不少钱,便是坐吃山空,保守估计也能吃上个十年。以前想歇歇不下,如今非让我歇,那我便歇一阵好了。”
佩芷抬头跟他对视,像是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是不是在故作轻松,他鲜少同人开玩笑,除去偶尔讲话刻薄。此时嘴角含笑朝她说道:“放心,外国香皂也用得起。”
佩芷没忍住笑了,埋怨道:“香皂这码子事儿你还过不去了?”
他没搭话,伸手斟满了酒,便听到佩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事,我还有稿酬呢,咱们俩怎么着都饿不死。”
他毫不客气地说:“好,今后你养我。”
佩芷忍不住嗔他,嘴里嚼着鱼肉,酸甜可口,旋即朝他笑道:“那今后你能日日陪我在家里吃饭了?”
孟月泠心里其实一直装着事情,猝不及防被佩芷的笑容晃到了,他忽然轻快了不少,又觉得愧对于她,过去日日到凤鸣茶园点卯,忙起来排戏码更是顾不上她,她自己吃饭一定很孤独。
他答应她:“今后每天都给你做饭。”
佩芷抿嘴笑得收不住,她哪想到孟月泠还有这本事,虽说都是些家常菜色,但味道是真不错。若是再多钻研钻研厨艺,说不定还能当个大厨。
他当年学戏是被逼迫的,或许他并不喜欢,如今不能唱了,未必是件坏事。
佩芷未往深处想,丝毫没意识到,不论是学戏还是停演,他都是被迫选择的,从来都没能遵从自己的心意。而他至今为止唯一一件顺从了自己心意的事情,就是与佩芷相恋。
刚停演的那几日,他像是彻底辍艺了一样,每日连嗓子都不吊了。傅棠送了不少花来,他喂喂鱼,侍弄侍弄花草,佩芷写稿都时候他便坐在一旁看书,就这么闲散地打发着时间,也算得上岁月静好。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之后,两人一起熬桂花糖,装进罐子里密封好,给西府和沁园各送了一罐。佩芷也开始跟着他学做菜,虽然做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但姑且可以入口……
直到那日一块儿到凤鸣茶园去听戏,压轴是宋小笙的《金山寺》,恰巧是孟桂侬最擅长的一出戏。
南二包厢早已经坐了陌生的面孔,二人跟傅棠一起坐在北二,整场戏下来,佩芷发现他始终没讲话,脸色有些冷。她跟傅棠时不时地聊上几句,也不见他搭茬。
佩芷本以为他只是觉得宋小笙唱得不行,傅棠也说:“他许是紧张了,吐字有些含糊,字音也跑了几个。这出戏孟大贤当年唱得是真地道,静风唱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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