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斋一时语塞,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又不是这么个道理。周绿萼和孟月泠同是唱青衣的,平日里就少不了被放在一起说,佩芷为了给孟月泠捧场,放了周绿萼的鸽子,周绿萼心里定然不会好受。
她还是被白柳斋央求着去了趟吉祥胡同,这下倒是不愁时间过得太慢,整个下午都耗在白家。
周绿萼时而有些无伤大雅的脾气,根源在于他跟佩芷一样,什么心情都写在了脸上。佩芷与他交好,更多的原因也是两人性情相投。至于周绿萼的戏,在佩芷眼里也不过是“可看”的程度,更别提昨日已经见过了孟月泠这尊真佛,她甚至想劝说周绿萼,要么继续回上海去唱,要么就彻底撂下戏,转投书画领域。
可周绿萼眼下正在气头上,佩芷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触霉头说这些话,只能先把他安抚住。加上白柳斋以及白柳斋的妹妹白柳阁都在,倒是很快把他给哄好了。
本来道理就是那么个道理,在孟月泠来天津之前,佩芷已经接连捧场了三天,足够给他面子。可或许正因为前三日日日不缺席,因孟月泠缺了这么一遭,情况才更恶劣。
白家兄妹皆擅书画,周绿萼有作画天赋,佩芷算半个行家,每每凑在一起都是聊那些阳春白雪的东西,佩芷以往乐在其中,今日总觉得心神不定。
眼看着八斗柜上放着的座钟彰显着时光流逝,窗外的日头也不见了,天要彻底黑了。周绿萼正在帮白柳阁改画作上远山的线条,白柳斋在旁边看着直点头,佩芷拿下衣架上挂着的围脖往头上套,显然要走。
她先走倒是没问题,一下午过去周绿萼也忘了本来介怀的那一茬,白柳斋打算亲自送她出门。
佩芷还得留出回家换身男装的时间,不能久留,想到马上就能看到孟月泠,佩芷的脚步都轻快起来,扭头跟认真改画的两个人道别:“绿萼,柳阁,我先走了。”
白柳阁抬头:“没注意天都黑了,绿萼,你也呆不久了,该去戏园子了罢?”
周绿萼点点头:“估摸着已经唱到倒三(倒数第三出戏)了,催戏的可能都去家里了,我是该走了。”
四个人一起出了白家门口,胡同里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都亮了起来,但还是黑得看不清彼此的面目表情。
佩芷说:“别送了,我和绿萼结伴,家里的车应该就等在胡同口,我让司机送绿萼到上天仙。”
话说得圆满,白家兄妹放下心来,想着这场短暂的风波算是过去了,她替周绿萼安排妥当,周绿萼也有些沾沾自喜,到底她对他还是不一样。
可佩芷话没说完,眼下她一门心思扑在孟月泠身上,想着要去看他,心思都变得轻盈起来,人也有些得意忘形:“快走罢,再晚我怕赶不上看孟月泠。”
白家兄妹暗道完蛋,佩芷已经走远了几步,周绿萼才跟上来,出了胡同发现姜家的汽车果然等在那儿,佩芷先一步上车,周绿萼却站在旁边叫了辆黄包车走。
佩芷探出车窗叫他:“绿萼?你怎么不上车?”
周绿萼说:“就不耽误姜四小姐去看孟月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