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仕杰睁大了眼睛,举起右手,挡在面部前方。他只说了一个字,一发子弹穿过了他右手掌心,继而击碎了他的右边颧骨,眼窝下方也炸开了。在那一瞬间他首先失去了右边的视觉,但还有救。他不由自主把身子缩起来,整张右半边脸失去了感觉。杨甄举着枪,快步上前,在不足二十厘米的距离击中胡仕杰的眉骨上方。他的头朝后重重地撞向岩石,黑暗中能听见一些流质物泼溅在岩石上的身影。然后他双膝几乎同时跪下,保持着一种脊柱朝后异常弯曲的姿势,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半点声响。
看到胡仕杰变成一具尸体,成蔚的反应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一些。也许这是因为信息过载,情感反应滞后了。她感觉到轻微的眩晕、恶心。她闻到浓重的枪火味。她还听见杨甄的喘息声,又急促又嘶哑,仿佛她正在被塑料薄膜包裹,越呼吸就越接近窒息。胡仕杰倒下三秒钟后,杨甄使劲一甩手,把枪砸向地面,但是却落在了尸体的背上,就像一记沉闷的拍打。她转过身,左手止不住地颤抖着,抬起手掌却又不敢碰触面部,而是用掌底来回摩擦着眉头。随后,她哭了。这哭声不大,它有些尴尬地跟随在刚才的吵闹、枪声之后,就像一场极其不受欢迎的演出结束了,乐队成员面对着空空的观众席,偶然在钢琴上弹出了一个不显眼的音符。
哭声越小,证明眼泪的主人越不希望这哭声被听见。哪怕是这样,成蔚仍然想拥抱杨甄。她觉得杨甄不会拒绝。
几分钟后,成蔚知道吴桑白被胡仕杰射杀了。吴桑白一死,就失去了关于庄延现在所在地的所有线索。
凌晨三点五十分。一辆车在山间小道行驶。
“我们到哪了?”
“过境了。”
“缅甸?”
“废话。”
庄延觉得很冷。毕竟就在不久前,他还被关押在几乎密不透风、有一半都被脏水淹没的地下室里。而现在,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被绳子和胶带绑得严严实实。身边是正在专注驾车的翁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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