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当谢衍,他们刚结束了一场死战的将军依旧满身肃杀地站在远处没有回身时,一场更大的风暴被掀起。
谢衍周身的气息越发阴冷凌厉,不知从哪流出的鲜血顺着他指尖一滴一滴,啪嗒一声, 落在废墟上。
虽然此时已然天亮,晨光熹微, 天际万丈金光, 但此时此刻,在废墟这处,全身是血、森冷可怖的将军显然带来了更深重的压抑。
东宫这边掩埋了很多顽抗的士兵侍卫,可谓是尸首遍地,血流成河, 此时成了废墟, 在谢衍将军气势的压迫下, 士兵均是不敢说一个字, 呼吸不敢大声,要窒息了一般。
昨夜一战过去,郢国易主,皇帝自刎,太子兵败失踪,所借黎国的兵马已原路返回黎国,而谢衍将黎国皇子之死扣在了失踪的郢国太子萧知头上,命带兵将领回去复命。
此时追随他的,便是同他一起征战多年的将领士兵,他们同谢衍一块守过边境,守过城池,但即使如此,在此时此刻,他们也不敢多说任何一句。
他们从未见过谢衍这般样子,浑身皆是死亡气息,鲜血不停地往下流,可没有人敢上前劝说一句。
他们面面相觑,心知肚明,这位郢国的公主是将军的夫人,现今她当着将军的面跳了火海,宫殿坍塌,几乎是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继续寻找的必要,而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十之八|九便是那位公主殿下。
此刻,江贵不过是说出了事实,他们都想说,却不敢说的事实。
“将军……您……”江贵见谢衍依旧沉默,未说一句话,只好硬着头皮又道,“将军,您看一下吧,火势这般强烈,偌大一个宫殿坍塌,公主殿下她怕是真的……将军,现下满目疮痍,百废待兴,需要将军您早登帝位控制局面啊……”
江贵当真是冒着掉头的风险说出了这一番话,话音一落,四周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那燃烧的灰烬都不再飘扬,定在空中。
周遭寂寂,谢衍被血染红的发带和乌发被风拂起,几缕擦过他干裂的嘴唇,若刀刃一般,他的唇又开始流血,看之绮丽心惊。
“是吗。”谢衍忽然冷冷笑了起来,重复,“是吗。”
“她不会死,也不能死。”
“可是将军……这簪子,的确是公主殿下的……”
说完这句话,江贵感觉自己几乎是在悬崖地狱边徘徊了。
谢衍静默,背脊似是稍稍弯了下。
终于,半晌后,他转身朝尸首处走了过去。
高大瘦削,美如冠玉,但一走近,便可见其鲜血满身,失魂落魄。
周围的人见谢衍走来,匆匆行礼,很快让出了一条道。
谢衍再一次,一步步朝那尸首走去。
这一次,那烧焦的尸体味钻入了鼻间。
若是以往,他必定可以闻出萧凝玉身上的味道。
她身上那独有的,属于她的香气。
但此时,却只有刺鼻的烧焦味,一切都被掩盖在这里面。
谢衍面容寒霜,他掀起衣袍,面无表情地蹲下,从江贵手里接过了那簪子。
是一支白玉发簪。
簪子雪亮剔透,簪身雕刻着绽放的芙蕖,簪头有个蝴蝶吊坠,几缕金色流苏垂下,随风吹动间,在一片冷寂里发出清脆声响。
玉温润,那微弱的暖意随着谢衍掌心渗透,透过血液,渐渐流入他四肢百骸。
“簪子……”谢衍艰涩出声,喉咙被割裂了一般,沙哑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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