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瞥见手掌上残存的血迹,宛若上好的玉瓷染上一点瑕疵,分外惹眼。
沉默片刻,他垂着眸,将血迹一点一点、很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双手抱着膝,曲着脊背,蜷靠在了门边。
微弱的月光自窗外斜斜照进来,落在少年周身,仿若镀下一层银霜。
也令他更添了几分羸弱意味。
感受着屋内熟悉的气息,他唇边慢慢溢出一点笑,却又很快褪去,手指紧攥着衣角,用力到骨节发白。
白日里,他并没有说谎,他的确听见了长宁的梦话。
隔着结界,一墙之外,他听见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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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长宁再次睁眼时,已然天光大亮,竟是要临近正午了。
邻间的少年不见踪影,整间屋子只剩下她一人。
长宁并没有告别这种意识,照前日模样缠好遮发的纱巾,便携着长剑出了屋。
明明已是大白天,整间客舍却静得惊人,一路至门口,她都没碰到任何人。
撩开门帘,跨出客舍那一瞬,长宁险些以为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街道行人甚繁,明媚日光微有些晃眼,熙攘的叫卖声、谈话声伴着浓郁的食物香气,尽数袭面而来。
这样的热闹,叫长宁愣了愣,握剑的手收紧了些。
长剑极通人性地颤了颤,像是亲昵的抚慰。
此时,长宁大半面容都遮掩在垂落的纱巾里,一双清凌凌的眼低垂着,又刻意收敛了气息,于是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身处这样热闹的街道上,她走得很慢,目光从琳琅的摊贩上掠过,细细打量着,眸中流露着浅浅新奇。
走着走着,逐渐便到了街道的尽头,人烟稀少起来。
再往前,便是郊外密林,由于树冠过于繁茂,整片林子日光不现,显得很是阴沉昏暗。
密林前,长宁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反头看向某处,语调平静。
未远处,低垂着头的少年颤巍巍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撞后,姿态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片刻沉默后,少年声调微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他今日像是刻意遮掩了形容,穿着宽大的黑色外袍,秾丽精致的面容被兜帽遮得很严实。
“那日要杀我的那些人身份尊贵,我……没有办法再回去。”
少年语调很慢地诉说着,一双漂亮的眼眸雾蒙蒙的,是极惹人怜惜的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