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淮有些沉默,他要回首都了,可老师还得待在田地中顶着烈日干活。
俞许养他一场,哪能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又劝慰说:“你别担心我,我过的一切都还好。这是真的,在这乡下干了几年活,连身体都变好了。”
河西公社也有河西公社的好处,他的运气好,没受到当地人的排挤与折磨,当地人甚至还颇为照顾他们。
在这里,没有工作上的压力,不需要担心什么时候会被迫害,每日做完活后,便可以安心做学术。
当初在城里自己和爱人一身疾病,如今好几年都没再发过病了。
陆清淮瞧老师的脸色和精神状态确实不错,也就信了他这一番话。
师生两人谈了一下午,谈得最多的还是关于陆清淮和宋禾的问题。
俞许感慨:“小禾是个好姑娘,你得好好对待人家。至于小禾的工作,你不能插手。她一步步从公社走到县城很不容易,你该尊重她的事业。”
陆清淮应好:“我准备再观望个两年,如今形势有了好转的迹象,首都也出现一些风声,说是在教育方面恐怕要改动改动。若是往后高考恢复了,小禾又有资格参加的话,我们还是能在首都重聚。”
俞许眼睛一亮:“那就好,那就好!总不会永远是这样的,教育肯定是要动一动的。”
如果教育真要变动,那么和他们一起下放的老晏恐怕近期也得回去了。
两人聊到日落西山,快到下工之时,陆清淮面露不舍地起身,推着自行车往门外走。
俞许送他到门口,笑笑说:“你别担心我,平日好好工作,我要是有事会寄信给你的。”
陆清淮手指紧攥自行车的把手,泛着苍白:“那您和钱老师注意些身体,活别多干,吃穿方面别舍不得,我会给您寄。”
俞许点头,催促说:“快走吧,再过不久那群知青小孩也得下工了,让人看见不好。”
陆清淮又看了他一眼,俞老师头上发白的头发在夕阳底下无比亮眼,仿若披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他骑着自行车,从小道上快速离开。
俞许等他转身走后,压制已久的眼泪这才悄悄从眼角落下。
离开公社,陆清淮这次回头望了一眼,望了一眼这个曾经庇护他的地方。
晚霞漫天,包笼着整个河西公社。
河西公社的社员们还在田地里进行最后的劳作,可有好几户人家,已经升起袅袅炊烟。
时而有鸡鸣,有犬吠,有社员们交谈的声音传出公社,仿佛能抚慰人的心灵。
如今他离开这里了,可这个公社还在庇护着养育他的人。
宋禾曾提起过一句话,说是她在别的书上看到的。
爱自己的孩子是人,爱别人的孩子是神。
陆清淮心想,俞老师和钱老师,对他来说就是神。
平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