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出去?你想去哪儿?”他意料之中地被我的叛逆激怒,音调都不自觉抬高,有些烦躁地将合同往角落一拂,“你想叫我怎么好好过?当着一大家护着你的话我也说得出口,你觉得结了婚就不再管你了?”
“就是你要结婚!别说是为联姻互助,我不能再跟你糊涂地过下去了,我这些年已经,”我也被调动得坏情绪攒满,许多滋味一起加热拱满眼眶,大声讲话就要流泪的生理反应究竟是戒不掉的,“已经很糊涂了!”
他始终不愿走近,那我就过去,一步一步将他面上的阴翳看得愈发清,去他的爱,多爱到闹分手都要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管我?李东吾,你要婚后再把我当外室包养下去吗,别让我看不起你——还是这就是你们阶层的乐趣?咱们本来就都不高尚,不至于再搅成一团接着烂到底吧。”
他一窒,青筋猛跳起来,之前对他如此气势十足约莫只有女上位时,“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你会将我一直养得很好吗?那我情愿不知道。婚前被你养着是情人,婚后,那叫小叁,”将话说得再密些,是不是就能堵住心上斑斑驳驳的裂口,变成将他的两全幻梦击碎的子弹,“我做不来,你岁数也大了,总该发发善心放我一条生路吧。”
他居然有些颓然,肩膀线条微微地哆嗦着,手掌掩住眼睛,“你竟将我想得这样卑劣。”
我的心跳空一拍,是不是说得太过火一些,琢磨一阵索性将老房子点着得了,烧光了才能找到新家,只是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心疼钱吧,元琳琅哪能想到我最后把她的钱贴补了她未婚夫的生意,“买到你的楼盘里是我做错,那我不要再住了,你空着也行,带别人住进去也行,我去租……”
他“啪”地将合同狠狠抓起来掷远了,跟抽打在我脸上般,我浑身发烧似地辣辣的,他几乎不顾形象地发起怒来,“走,你这就走!别他妈再说得像我逼你一样!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来找我!”
如果我去抱住他……我离不开你,叔叔。
怎么可能。心一横,不再去捡拾险些掉页的合同,它就像元琳琅的横财一样,到底不是属于我的东西,都该还回去的,这是我在拆开每一份礼物时就已看透的规律。
这是我从未预习过的一出告别。将配好的新房钥匙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那张我曾经在上面未穿衣服叫着他名字的办公桌,这一回,我们都是衣着体面的。
我沉默地走出李东吾的办公室。像逃跑像解放,像赴死像重生,我说不出“再见”或“永别”,只不再去看那个背过去的身影,伤心,愤怒,颓唐,这几乎是五年来我未曾谋面的老李,会一个人抽浓得化不开的烟,身边要常备救心丸,失控时说起脏话,认命般不再抓住我的手带入怀里,也许,他当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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