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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那头的沧浪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甚至有些失礼。但圣人不以为忤,半点没有制止的意思,只是扶着椅背,静静地等他开口。

“什么是本,什么是末?大晏立国百年,靠的又岂是纸上浮名。”

沧浪掷地有声,袍袖经风鼓动,盈盈作响的是十七岁那年的意气,《虎啮篇》带来的尊荣与跌宕随着时间的推移,悄然变作他劫后余生的刚毅。

“国之大者,爱民而已。明君明矣,折冲樽俎抑或刀兵相见,为的不过是治下百姓饱食不忧来日,高枕不惧宵小,天下泰安,方是国运根本。”沧浪顿了顿,道:“商港落成以后,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利好,圣人难道还会计较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名分?”

“你怎知朕不会?”

“圣人如果真是那抱残守缺之人,今日便不会坐在这里听臣论道。”

隆康帝大笑,一伸手,黄德庸将圈了朱批的封奏快步捧给沧浪。他倾着身子,看似随意地说:“先生满腹经济学问,耽搁了十载,委实可惜了了。”

辞气喑惋,背后却暗含一番试探,无论沧浪如何作答,都像是坐实了对晏室的不满。

沧浪恍若未觉,垂首饮茶,再抬头时眼中亮堂堂,跟水洗似的,他曼声打起机锋:“臣于春夜堕风去,归来又见冬雪。轮回一度,见过夏花秋实,不曾错过,谈何有亏。”

隆康帝定定地看住他,少顷,语声微凝:“先生不计前嫌,为了封氏基业殚精竭虑,是否因为阿......兖王之故?”

“陛下说错了,”沧浪正色,“臣虑的乃是大晏江山,而非一姓基业,封氏负我然天下未曾,至于兖王。”

他神色尽敛,起身拜了一礼,语气却没了适才的铿锵:“臣生而有幸,得以教养先帝皇四子几年,他的心性人品,我敢以性命作保。陛下无需担忧朋党之事,若说臣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与兖王纠缠在一处,那便只有一种解释,同心所向,无远弗届。”

话是好话,表的也尽是忠心,可隆康帝不知怎地总是听出了点别的味道。他想了片刻,面色轻动,招来黄德庸耳语几句,打发人去了库房。

殿堂里一时寂静。

隆康帝说不了几句话便要咳嗽一阵,此刻他喉间残喘尚存,却没有拿茶水来润。他撑着羸弱的病体从龙椅上站起,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缓缓松开了抓着袖龙襕袍的手,在那短暂的沉默后,砰然跪下了双膝。

“陛下——”

“先生有言非虚,江山无过,但我封氏.......终是对你不住。”隆康帝久病浑浊的眸里倏尔划过一丝清亮,但那亮光很快黯了下去,泯作泪滴断续流淌。

沧浪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隆康帝仰面望着他,语带哽咽:“可是朕没有办法。钦安惨案关涉两朝事,牵连太广,若要认真追究起来,胡高两党皆有罪过,再往深里查,就连先帝也要背负失察之责。而今风波才刚刚平息一年,南洋的战事又正在胶着的时候,晏室再也禁不起另一场伤筋动骨。复官不翻案,是朕能许给先生的仅有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