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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诤只佯作未见,招呼着封璘入座,又吩咐人备好茶点:“我是真没想到阿璘你能来,你说你,从前多冷情一人,把谁的性命放在心上过。这回怎么就转性了?”

封璘笑了一笑,说是啊,“就是从前太冷情了,身边没几个朋友。杀一个便少一个,我怕到最后成了孤家寡人,这不着急忙慌地就来了么。”他低头饮茶,抬头问:“人呢?”

高诤一气儿把茶水逼干,又嚼了块豌豆黄压制嘴里的苦味,含糊不清道:“你那个朋友,昨晚可真没留情。要不是我想起山门外埋下过几道绊马索,保不齐就让他逃了,哪还有咱们哥俩聚在一起吃茶的份?”

机锋往来,高诤在筹码上捉襟见肘,口舌上必得扳回一城,封璘却也不恼。

“知道你能耐,愿赌服输,应该的。可我这个朋友,与我是落难之交,不如你卖我一个面子放了他。等到了对簿公堂的时候,我替你多说几句好话,如何?”

高诤托着紫檀佛珠,一颗一颗捻过去,道:“好阿璘,重情重义!可高家当年也施了恩,如今怎么就恩将仇报了呢?”

封璘攥着茶盏的手一紧,微拧眉:“施恩?”

“你占着那样的出身,打生下来就被先帝视为眼中钉,要不是高家力保,你这会儿还在关外吃沙子。”高诤环顾四周,觉着接下来的话不至于让旁人听了去,才道:“知道松江诗案让你白担了虚名,可我爹不也让你认祖归宗了么,这么一算,你不亏。”

揭人伤疤如拂人逆鳞,谁踩着封璘痛脚,他就得獠牙大张地咬回去。以牙还牙,这道理他向来奉为圭臬。

“高家给过我尊荣,所以我才肯坐这里听你讲这些废话。想要名册么?不难。你让辽无极全须全尾地站出来,或许我还可以考虑。”

高诤扭头呸掉嘴里的茶叶末,骂了句“这也能叫茶”,跟着推开椅子,起身说:“我叫人去接了,昨夜闹得难堪,总得给他拾掇一下,别着急嘛。”

这时候,墙角窥伺多时的流民蠢蠢欲动。一个小乞丐最先按捺不住,猱上前揪住封璘衣角,拖着哭腔嚷嚷道:“大爷行行好,赏两个子儿吧......”

他一壁说,另只手一壁不安分地游动,待探向那身疾服的前襟时,突然被股强力摁住。

屋内岑寂,小乞丐挣脱不开,孩子气的脸上冷了颜色,倏忽划过一丝狰狞。正当他缓缓松开揪在衣角的手回向腰间时,封璘却突然卸力,轻轻拍打着他脸颊,唇畔扩出一个怜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

“可怜见的,瞧这骨瘦如柴的模样。迟笑愚,拿银子给他。”

迟笑愚应了声,真就从怀里掏出几锭白银放在小乞丐手上。一时间如苍蝇逐臭般,原本或站或坐的流民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围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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