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顷把握着力道,绞尽脑汁地找话说,试图转移注意力,“眉是山峰聚,水是眼波横。老也做出少年苦相,山倾水断流,可是多舛之兆。”
少年笑止了,那股冻煞人的敌意卷土重来,只听他在头顶冷道:“我本来可以杀死他。”
小崽子张口说的第二句话,令秋千顷不解地蹙了蹙额。
上身坐直,攥拳的手打开——鹅卵石的一端业已磨得尖锐,那是暮溪山下七步滩最常见的蛇纹石,玉质圆滑。
“再多磨一会,这就是能割断喉咙的飞镖,我只要抬抬手,刘韬一定躲不掉。”
少年人的发狠多少带着虚张声势的意味,秋千顷听后却语默一晌,问他:“今日,你其实是可以挣脱的,对吗?”
静听得铜壶滴漏,这无话已然代表了回答。
想来这小子在进山的路上便起了杀心,他任由一帮膏梁凌辱,竟是为了磨石出锋,变作自己的杀器。
秋千顷暗中叹惋,细细涂抹完药膏,又万分小心地将裤腿放下,生怕触着伤口。
跟着,秋千顷猝然握住少年坦然于眼前的手,凭他挣扎几何,就是不肯松,语调里再无戏谑:“往后不许了。”
少年仰高下巴,眼梢乖戾快要溢出来:“你是在劝我忍耐,然后被他们活活打死吗?”
“胡扯!”秋千顷嗤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忍气吞声,那是缩头王八干的事,你要当王八么?”
少年眼睫扑簌,眸中酷烈散尽,渐渐只剩一片懵然不懂的天真。
秋千顷笑了,趁他不备没收了那枚石子,掂量几下道:“报仇的法子有很多种,以身作饵是其中最蠢笨的一种。从今天起你跟着我,谁动你一下,你便十倍还回去。只一件,不许再弄伤自己,听见了没有?”
偏头向少年一觑,将他怔然的神色尽收眼底,秋千顷剔高一眉问:“你叫什么?”
“……阿嶙,山石嶙峋的嶙。”
秋千顷思绪一荡,依稀记得当年皇四子被发落关外前不久,似乎也刚被赐名为“璘”。
“嶙字不好,改一个吧,文质斑璘,光华辉赫,同音不同义。”
少年直勾勾看着,本是诧异的模样,却教秋千顷误会了他不识得那个字,于是乎笑着拉过他撑在榻沿的手,一横一竖在掌中勾勒。
这孩子瞧着身世凄苦,掌心却意外柔嫩,一指划过去,仿似掠开清波,漾得秋千顷心也软成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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