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包裹铁皮,鞭梢挂有倒钩,贴触皮肉的一刹那深深嵌进去,再狠狠剜出来,带起血光一片。
还隔着点距离,清晨的海雾里沧浪面颊微湿,像是已经感受到血喷溅在脸上,只分不清那血究竟是晓万山,还是封璘的。
三年前松江书院在大火中付之一炬,晓万山蒙冤入狱,他在北镇抚司高高的圜墙之外跪了整夜。那是个烟雨迷蒙的春三月,乳燕在梁间偷顾,雨丝打在脸上,和现在一般湿漉漉的触感。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他看不见万山兄受刑的模样,现在却能滤开海风,清晰地捕捉到封璘偶尔发出的几声闷哼。
狼崽连风向都算好了,只为给先生雪恨时的快意更添浓几分。
“执烙铁——”
火星子迸溅,点燃了沧浪麻木而迟缓的神经:在惊悉万山兄衔怨自尽的那天,他疯了一般地要去抢回他的尸身,为此不惜冲撞圣人舆驾。当着满朝文武和一城百姓的面,声名堕地的探花郎为他此生唯一挚友殓尸,只为保全兄长最后的体面。
在晓万山体无完肤的尸身上,他看到了一块烙痕,焦烂的皮肉之下是白森森的骨,只一眼他便昏厥过去,连怎么回到府上的都一概不知。
现在,封璘也还他了,在相同的位置,黑烟刺啦逸散的一刹那,沧浪浑身都在抖。
海滩上的酷刑还在继续,沧浪脸颊的湿意愈发汹涌,渐渐地,冰冷里掺杂了温热,渗进嘴角抿出泪水的咸。
沧浪头疼,心口也疼,胸腔被什么挤压,逼净最后一丝空气,呼吸变得艰难。他强迫自己带着快意去正视仇人的痛苦,可就是这竭尽所能的一抬眼,沧浪发现封璘好像也在朝这边张望,那两道曾经属于狼王的眼神蜕去机警和强大,有的只是依恋和仰慕。
他看见封璘的嘴唇在动。
“先……生……”
奇怪,沧浪心中明明是恨的。直到他亲笔写就那封绝命书,并将其送到曲廊苑为止,沧浪想的都是要封璘万劫不复。可当今日,狼崽言而有信如他所愿,沧浪却无半分快乐可言。
一句先生,是封璘的心结,也是他的劫。
“有什么好看的,走了。”沧浪咕哝着,掉头就走。
这回迟笑愚没再横加阻拦。
“先生不欲再看,是怕王爷受不住,一命归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