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继年捧着一大束六月雪站在墓碑前,墓地周围种的那排葱郁松树在太阳西晒的下午间斜斜投下一片阴翳,刚好打在杜熙宇的墓碑上,这里是高端的公墓,森林防火严抓严查,纸从墓园开发初始就没让烧过。
江继年把那一大捧雪白的鲜花放在墓前,星星点点花瓣映衬照片上杜熙宇笑容更加温和。江继年站在那里,四周静匿,风卷起青石板上飘落的杂草叶子挂上一尘不染的西装裤腿。
直到太阳西斜,晚霞摧枯拉朽烧红了西方半边谈,他的脸庞融进火色霞光中,偏蓝发丝朦胧成了紫红。
“你啊……”站了半下午几乎已经成了座活体雕塑的江继年无奈出了口气,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眼梢弯起一点,轻提裤脚单膝点地半蹲下。“你真的很让我为难。”他手掌搭在留有阳光余温的大理石墓碑顶部,像是爱人间蜜里调情,极轻责备。“我就是这么一个无情的人”
将所有决定权放在自己手里,让他作为监督者,亲手挖了爱人腺体。
“幸亏,我没有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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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和陆家都住在一个小区。江继年从墓园回来后直接把车停在陆宅门口走进去,灯火通明的二层公寓中一片凝重,杜夫人扒在沙发上红着眼睛还在啜泣,似乎是哭了一天,爬都爬不起来。
杜明旭坐在旁边,耳鬓间多了两搓白发,法令纹阴影很重,在客厅暖色灯光里比起日前仿佛衰老了十岁。人到中年,再度经历丧子之痛。即便没有见过往日温馨和睦的人,在面对如今支离破碎时都会感伤,因为在人心都是肉做的,比起欢喜,悲伤的情绪更能够引起共鸣。
但江继年大概是个异类,明明生活在很和睦的家庭之中,可他从小到大的共情能力十分微弱,笑容和感伤往往都是情景所致而非情到深处,少有的一泓情绪也着杜熙宇的离世消失,成为了一滩死水——人类悲喜并不相通,他只觉着吵闹。
正因如此,杜熙宇才会把最后绝情的决裁权交给他。
江继年垂了垂眼眸,迈着步伐走进去,在一片沉闷中礼节性安慰了两句,说明来意。
费力仰起头的杜夫人听完,直接哭出声来,趴在沙发上又起不来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仿佛只这一句话,不断重复念叨。原本一个完整的家,离世的离世,造孽的造孽,像她们这个年纪,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家里的保姆想把她拉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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