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龙衣衫单薄,正坐在软毯上,对着砂钟内仅剩的那只蛊虫发呆。他脸上带着一片弯月面具,露出来的半张脸分外年轻,望之只有十四五岁,然头发雪白,藏在面具后的那只眼睛更是浑浊如百岁老人,自从多年前他参与了那场亡国灭族之乱后,为蛊虫反噬,便一直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冉洪每每见到他,便有种愧疚之感。
就在一、二月前,他放入扶桑城中的蛊虫陆续死去,算一算时间,也正是从那时起,临近大魏的这路燕军才开始不要命的攻城。冉洪坐到他身边,忧愁道:“这只也死了么?”
蚩龙将砂钟收回怀里,淡淡道:“没有,扶桑关既有对头在,便叫它先蛰伏起来了。”他摸索着起身,冉洪赶忙将他搀住,只听他道:“殿下放心,仅凭这一只,我也能掀出一番风浪,不会耽误了您的大事。”
冉洪烦闷道:“我手下那些人都劝我撤退,我也知如今到了该撤军的时候,可父皇本就偏爱那个秦雁锋,我这一走,他便是忠心为国、死守沙场的忠臣,成也好败也罢,父皇都会更看重他一分,上次他差点死了,父皇便疑心是我做的,还说他若有事,便要拿我问罪,如今连杀他也不得法,老师,我真是不甘心。”
蚩龙抚摸着他的手背,安慰道:“咱们杀不了,就让燕人来杀。以他这个打法,身死报国只在朝夕。到时陛下再生气,也只能怪那群燕人,若还要心疼,就由着陛下给尽他身后荣光便是。”
冉洪叹了一声:“话虽如此,但我身为大魏太子……”一语未毕,外面忽然喧闹起来,有人嘶声高喊:“燕军又来了!上城楼!都上城楼!”
帐顶时不时飞过几簇流星般的火光,冉洪出门一看,漫天都是带着流火的铁箭,他的亲卫也倒下了不少,此刻顶着盾牌将马牵到他面前:“殿下,快走,这城要守不住了!”
冉洪见到处都是叛逃的士兵,吼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去城楼上,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亲卫含泪道:“燕军杀了陛下派过来的八千援兵,还把砍下的头颅射进城内,将士们骇破了胆,这才……”
冉洪只是不信,揪着他问:“咱们的信鹰没送出去,父皇如何会派援兵来,你们可看清楚,别叫姓楚的骗了!”
那亲卫哭道:“我的殿下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了真假,咱们还是快走吧!”说话间,梁宰也带着护卫匆忙赶来了,远远便喊:“殿下快上马!末将护送您出城!”
冉洪心乱如麻,走了两步才道:“还有蚩龙,你快去,把他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