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泼妇?”潘玉兰猛地跳了起来,“我要毁了这个家?你要是在外面吃了屎,就给我把嘴涮干净了再回来,别一进门就把屎往别人身上喷!”
她越说越气,一巴掌就往苏父脸上掴去。苏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两个人再次撕扯起来。
“潘玉兰!你还没闹够是不是?”苏父招架不住,脚步踉跄着往后退,脸上险些被抓了一道,“你今天是要丢人丢到多少人跟前你才满意?”
潘玉兰却没有收敛的意思,仿佛她辛辛苦苦端了半辈子的架子,在这一刻终于可以弃之不顾。
“你还怕丢人?你还有人可丢?”她的声音高亢尖厉,“姓苏的你个王八蛋,老娘忍你这个神经病忍了多少年?自己屁本事没有,开公司赔钱,合伙人留不住,自己老婆留不住,自己儿子也管不住,你哪儿还有人可丢!我要是你我还不如去死!我就问你你怎么不去死?谁都不待见你,你活着有意思吗?我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从头开始好好做个人!”
更多刻薄的谩骂从她嘴里山洪爆发一样涌出来,这一刻的她几近狰狞,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受伤母狮子,竭尽全力与猎人作最后的搏斗。
父亲也在吼叫,打碎东西、撞翻家具的声音乒乒乓乓持续响起。
这一切让苏晋江一阵头晕。他的大脑认为自己应该过去拉住他们,但他的身体站着不动。他好像站在一个正在拍摄打戏的片场,但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类似的争吵他听过,很多年前就听过。
那时他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看动画,楼下就传来父母厮打的吵闹声。母亲的声音也是这么尖厉,透过他紧闭的房门冲撞进来,冲击着他的耳朵:“姓苏的,你个王八蛋,你还是不是个人?在外面搞小三的人是你,你特么还有脸怀疑我?你哪儿来的脸!他是不是你的种,你还要问?行啊,我把他留给你,你爱怎么验就怎么验!……”他把电视音量调大,瞪大眼睛看屏幕上的画面。海绵宝宝说,我们去抓海星吧。他就在心里像倒带一样重复着这句话,我们去抓海星吧,我们去抓海星吧,重复一百遍,他们就不会再吵了。
……
苏晋江转头往外走。这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儿怀念曾经在这里度过的那十几年,至少那时候还能维持着虚假的平静。可真相是,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愤怒,只要有一件事撕开一道裂口,每一个人就都会把自己人生中全部的积怨倾泻到另一个人头上。
陡然照进眼睛里的阳光让他脚步顿了一下,有点迷失方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已经出了院子还是没出。胃里翻腾的感觉涌上来,他站住了,蹲下来给尉檀打电话。
“你来接我吧。”苏晋江抬起手背遮住眼睛,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可以背对着太阳,于是转了个身,“我刚出来,这会儿有点头晕。……没什么事儿,就是头晕,可能低血糖犯了。”
刚刚挂掉电话,尉檀的车就出现了。
苏晋江坐进后座,弓着身子,额头抵着前排的靠背。
“要不要躺一会儿?”尉檀看见他的脸色,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