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尴尬的一幕幕,何如许靠上椅背,苦恼地揉着额头。费长槐到底是混到了多么众叛亲离的地步,才会抓着自己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靠着何如许攀上的那位“叔”,费长槐才勉强支撑着没有立即倒台。可是谁都看得出,“耀峰传媒”是被一根头发丝吊着的元宝,坠落只不过发生在这一秒和下一秒之间。
车在一个路口停下。
何如许看向窗外,对面不远处就是费长槐从前的会所,现在以停业整顿的名义被封了,门可罗雀。
那个地方曾是怎样一番车水马龙的光景,何如许是见过的。对他来说,如今这般景象几乎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很有几分“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楼塌了”的意味。
他当然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耀峰传媒”这艘破船,逃离费长槐。但他始终没有那份勇气。
费长槐下手整辛秦和苏晋江的狠劲儿,那种“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的丑态,何如许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辛兴文化”被打得到现在还没爬起来,苏晋江的事业几近停滞。何如许看着这不到半年时间里发生的起起落落,也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
何如许输不起。他没有苏晋江那么厚的血,可以跌倒以后原地扛伤害。假如同样的打击落在何如许身上,他估计自己的人生当场就会下线。
所以他需要一座靠山。不得不有一座靠山。
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费长槐替他找了一座靠山,把他推了过去。于是他有了今天的一切。
然而这样的状况,又能维持多久?到了“耀峰传媒”倒台,或是费长槐沉没之前拖他下水的时候,他的靠山真的能够如他所希望的那样,给予他保护吗?
说实话,何如许自己都不抱什么期待。他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坐在赌桌旁,手握一把烂牌,为了那未知的赢面不停下注。
眼见手边的筹码越来越少,最后给他留下的,还能有多少?
车子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想到等一下走进那套房子后将会发生的种种,何如许控制不住指尖微微发颤。每次他都安慰自己“习惯了就好”,只要习惯,其实也不失为一种扭曲的享受。
可他还是会怕,怕得不得了。
何如许,别怂,别怂啊。何如许又默念起这句小魔咒。但它今天似乎失效了,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勇气。
在社会上混迹过,又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浸泡了这几年,何如许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很强了。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还是这么没用。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强烈地憎恶着自己。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改变。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何如许常常会无端地联想到苏晋江。尤其是在被迫面对某种不堪的状况时,这样的联想甚至会让何如许很兴奋。自己和苏晋江,仿佛是两张背对背贴在一起的牌。尽管牌面的内容看上去毫无关联,实际却有一面是重合的。
他发现自己现在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当身体承受痛苦,他就会把自己的灵魂抽离出来,然后把自己的身体想象成苏晋江。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事不关己地旁观苏晋江去承受那些耻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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