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要如何说不同意,邱平刚抓到她时,就已将她身上的路引搜走了。
但沈还显然对她的答案足够满意,亲自将她抱回榻上,等她睡着,吹灭窗下灯,才轻轻上榻,在她身侧躺下。
舟车劳顿,殷殷困乏不已,第二日醒时已快晌午,他自然已经不在此处,丫鬟进来替她梳妆,妆镜下陈列着一排精致的冬青釉瓶罐,她打开来嗅了嗅,都带着浅淡的药香,丫鬟逐一介绍用处,都是养护肌肤之物,区别在于所用部位不同。
等梳完妆,丫鬟请她去更衣。整个东次间四面墙下都置着黑漆厚螺钿牡丹纹方角柜,她一时好奇,打开看了一遍,发现四季衣物一应俱全。
丫鬟在旁边解释说,此前因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四季衣物都放在此处未曾归置,请她见谅。眼下既已回来了,其他的待会儿便都先收起来,只留下应季的,也好腾出地方来供她再添置新衣。
她只跟了他半个春日,哪里来的四季衣物。
殷殷顿足半晌,才从西墙下那只方角柜里取出一件茶白对襟衫、胭脂色比甲并绛紫色马面裙换上,合身而服帖。
等用过午膳,丫鬟请她去后边儿园子里逛逛,并不是京中常见的规规整整甚至略带些古板的庭院形制,水贯穿了整个园子,昨夜所宿之处的北边便有一条涓涓细流,难怪梦中也枕着轻缓的水声。
站在北边儿小山上的怡然亭往下一望,整座园子落入眼中,入目皆是碧水,房屋屋舍或隐在粉色山墙之下,或藏于香草异木之间,看似杂乱无章,细品之下,倒别有一番自在景象。
能在京师寻到这样一处别出心裁的园子,邱平耗费的心思定然不会少。
殷殷抿唇从山上下来,心内五味杂陈。
不得不承认,从头到尾,她就没有看懂过他这个人。
与这样深浅难测的人同眠,其实真不是件轻松的事。若她真是个安分的,他给什么,她就受着什么,倒也是种很安心的生活,但偏偏她不是,这日子便格外难捱。
因此,这一切都不妨碍她认为,之前的事他既没有发作出来,那就仍然随时都有可能为此翻旧账甚至爆发,她实在不太相信他会真的如此容易地将其完全翻过篇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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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还是披着夜色回来的,殷殷听到门上的动静,迎到中庭里来接他,接过小厮手里的青罗伞,勉强踮脚将他遮入伞下,关切道:“大人平素都如此晚?”
沈还斜觑她一眼,她身上的新衣鲜妍却又不失贵重,琵琶袖滑落,露出她大半截瓷白的皓腕来,夜色里似凝了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