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还真甩了甩手,似刚拎过什么重物一般。
中衣衣袖滑落,那绳痕又露出来,沈还伸手去触了触,她疼得一缩,往里侧了侧,贴着他的腰,小声说着:“最早我还自告奋勇去锄过地,我姨母过来看热闹,结果我手没拿稳,锄头飞出去,差点儿碰飞她鼻子,后来我不管干什么,她都要在旁边指指点点,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沈还去捉她的手看来,磋磨了三个多月,手背依然护持得很好,掌心却不可避免地粗糙了许多。
他忽然有些后悔,如果那晚他不提那话,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也不会吃这许多苦头。
刀口舔血、以命挣军功换前程的日子过多了,无论遇上什么事,第一反应总是要计较回报和收益,总下意识地倾向于能以小博大的最优选择。
娶她,这念头以往确实没起过,但那晚她从她母亲那儿回来,眉梢眼角的难过半分都藏不住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瞬间生了这心思,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也足够令他自个儿都感到惊奇。
可他太过明白,她绝不是他在亲事上的最佳选择。换作以往,他恐怕会直白告诉她,他就是要带她回京,让她在身边做只安分的云雀就足够了,甚至在此之前,直面撞上张蕴和的时候,他还想过要将这话同张蕴和说清楚,毕竟他不愿意放手,早晚要叫她母亲知道,一早说清避免以后麻烦也好。
但偏偏后来,见她回来时那样委屈、失落与难过,那话却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只能行缓兵之计,同她说回京再说这些事。
她走之后,他一开始的确怒气滔天,一方面是恼她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更多的则是因为,他突然发觉她过往的所有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兴许她对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权宜之计,当真一点点都没把他放进过心里。
怒火逐渐平息之后,那晚从宫里出来,他其实生出过放手的念头,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躲躲藏藏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她却这样也不肯现身,想必心里是真的半分也没有他。
但煎熬半日,他终于明白,他的的确确不可能放手,于是下令将邱平召回来,为她布下这一出守株待兔的局。
邱平在医馆周围蹲了两个多月,他也煎熬了两个多月。
一方面想等她回来必要跟她好好算算账,另一方面,也一点一点地看清,其他更为现实的因素。
以往那种以小博大只计回报的想法,不过是这么多年疆场厮杀戎马倥偬的生活下下意识的念头罢了。
时日长了,有时间仔细思量,才明白虽然圣上在亲自操心他的婚事,可到了他这个位置,再往上反而易生龃龉,眼下这种微妙的平衡反倒能令圣上将这份难得的信任和器重长久地延续下去。既如此,家世一般的官家女可能才是他最佳的选择。
若当真如此的话,反正对他都无甚助益,和选个平民女其实并无多大差别,无非是给同僚添些谈资,但这些闲话,他向来全不在意。更何况,给她一个尚算看得过去的新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不图亲事对他能有什么助力,那觉得尚算可心这一条理由反而已经能拔得头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