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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沉笙皱起了眉,揽着汪峦推到了门外, 轻轻地为他顺着后背:“不然九哥就先在外面等我吧。”

汪峦自然不愿,缓过气来后,勉力笑笑对他说道:“也并不那么妨事的, 再说, 沉笙放心让我自己在外面等着?”

祁沉笙刚想再说什么, 汪峦又握住了他的手,他只好暂且同意了, 两个人重新走入了正屋中。

不知是否为心鬼作祟,这间小庙的门窗皆破,可外面的阳光透来的零星光束,却分毫照不亮方寸,整个屋子似被难以言语的黑暗禁锢着, 以至于明明是夏日酷暑,其中却仍旧阴冷异常。

祁沉笙细长的绅士杖,不知何时又落在手中,汪峦并不意外地侧目稍看,转而便又被那庙中香台上的供奉吸引了。

“这是……”

祁沉笙灰眸一凝,只见那腐朽的木案上,一尊女像仿佛从黑暗中探出了半个身子,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无声而诡秘地窥探着他们。

而真正令人最为不舒服的是,这女像非石非瓷,煞白的脸上涂着浓重的红腮,身子倒像是用层薄纸糊成的,但因着风吹日晒,纸皮上早已遍布孔洞,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虫在蛀蚀着肌肤。

汪峦只看了一眼,便忍着恶心别开了脸,但随着他们继续往深处走去,越来越多的纸人,开始在黑暗中,露出丑陋骇人的面目。

他们因着时间而渐渐霉变发黄,好似破碎而腐烂的尸体,或断了整只手脚,或破了半颗头颅,露出了其中人骨似的竹条架。

不知从哪里漏来的风,穿过了这些破损的纸人,引来仿若群鬼呜嚎般的声音,每一只纸人都在随风晃动着,好似挣扎、挣扎、挣扎着马上就要从黑暗的禁锢中,爬到两人的身边。

而就在这风带来的鬼哭声中,一个嘶哑而干枯的、不成调的歌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瞎老丈,开鬼门,纸车纸马过云川,阎王见了笑开眼……”

一只纸人突然撕裂了腰,向汪峦飞扑而来,祁沉笙眼疾手快,将他反手护在身后,“哗”地便将那纸人碎于手杖之下。

而那歌声却并未停止,祁沉笙凝神而望,目光快速扫过昏暗的纸人堆,分辨着那一张张似人似鬼的面容,但听其中继续唱道:

“瞎老丈,没了纸,短命的鬼儿上门来,阎王听了不拢嘴……”

在哪里?汪峦靠在祁沉笙的身边,其实他眼下并未如何害怕,只是为那光线所限,着实难以寻找声音的源处。

眼看着祁沉笙的耐心终是耗尽,手杖起落之时,满身利羽的苍鹰已立于肩上,随着他的残目一瞥,那鹰以长唳之声镇群鬼嚎哭。

展翅起落间,引得疾风骤起,呼呼啦啦地直刮向那些见不得光的纸人,顷刻间纸皮尽碎漫天而起,竹条骨架乍现出来,也随之被碾压折断,整个不大的庙屋中,尽是残肢断体,遍地狼藉不堪。

“我的纸人,我的纸人!”那躲在暗处的声音,再也没了装神弄鬼的心情,慌乱地从纸片竹条中爬滚而出,满是污泥的双手无措而又绝望地,从地上捧起碎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