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眠在太极殿中,等待着南宫炳回来。
这个时候,太医不敢上前一个,更不敢胡乱用药,只好和宫人参差地杂在一起跪着,头也不敢抬,唯恐娘娘降罪。
崔莺眠的胸口只剩痛楚和懊悔,伤害贺兰桀的人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她有什么权力,去发落任何人?
太后不出现。太后居然不出现,倘若她来太极殿,只怕头先一个,就是要杀了自己。
纵然那时,刺伤贺兰桀一刀是作为无知无觉的崔莳,可是她不能原谅自己,她对海昏侯的言听计从,害得她现在到了这种境地,除了弥补,她别无他选。
“贺兰桀,你能听我说话么……”
她捧住他的手,也不顾那上面疮面狰狞,犹如盘踞横亘着的紫黑色蜈蚣,也不顾是否还有余毒,她低头凑上嘴唇,轻轻地,亲了一口。
“初月是你的女儿,你听到了吗?她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差点儿难产,为你生下的女儿……初月的生辰是在三月初一,名字是我为她起的。”说到这儿,她垂眸,苦涩地牵了牵嘴角,“你可能也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四月初,那天的夜色好黑啊,我被你掠在马背上,颠簸得快要吐出来,什么话也说不了,可是我却模模糊糊地看见天边正是一弯新月,是因为这,我才给初月起了这个名字。”
她突然明白,过去的涓滴,他在相处之中的谨慎不越雷池一步,是为了守住什么。
怕她受孕,是为了保护什么。
将影子给她,将初月送出宫,也许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安排好的。他知道终有这天的到来,也做好了不动声色地赴死的准备。
“贺兰桀,你欺负我……”
你如同将我,架在火上炙烤。
倘若不是这次她决心回来,椒房殿那一夜,便是他们永远的最后一面了,这个世上,将不再有贺兰桀这个人,初月在懵懂中永远失去了父亲。
南宫炳拎药箱进入,箱箧中尽是孤本古籍。他行色匆匆,奔至贺兰桀病榻前,“娘娘,让臣再看看圣人的脉相。”
崔莺眠已是无力思考,立马退身让开,道:“南宫太医,您看。”
南宫炳重新探了圣人的脉,神色凝重,崔莺眠在旁侧,心如空悬,还不敢探到最深的底部,唯恐希望只是一抹幻象。
她停了一停,哽塞道:“南宫太医,你可以直言。”
南宫炳皱眉长叹:“娘娘,不瞒你说,当时圣人被匕首划伤,救治及时,匕首上的毒性虽然猛烈,但用量不高,加上圣人一直身体强健,短时间内要不了性命。臣用针灸施救,用药浴解毒,自诩也能延迟半年毒发,在这半年内,苦心钻研医药典籍,也许能有所获。只是不知圣人何故突然毒发,来势汹汹,一发如山倒啊……”
崔莺眠听得心惊肉跳,毒发——
难道是因为,那夜,她对贺兰桀说了那些话?
他当场就吐了血。
她不管不顾,全是最狠的戳刀子的话在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