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芳香熏人欲醉,贺兰桀已经厌烦了在这儿坐着,心灰意懒地撑起了下巴,眼睑直闭合。
太后也坐得腿酸脚软,昏昏欲睡,令福嬷嬷搀扶起身,“后面还有多少人?”
福嬷嬷道:“老奴数了数,没多少了。”
太后点头,看了眼同样兴致缺缺,耐心逐渐被耗尽的贺兰桀,吩咐道:“都上来吧,哀家身体疲乏,先歇了去了。”
福嬷嬷应诺,便搀住太后,与凤仪宫中人先行跟从太后离场。
太后一走后,贺兰桀便顺势彻底闭上了眼。
常年难以入眠,离不开熏香的圣人,破天荒地因为无聊的选秀泛起了瞌睡,双眸星星,呵欠连连,似有些撑不住了。
选秀前圣人早就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身旁李全在想着,要不今日就到此为止,反正前头那些貌美的秀女圣人是一个也看不上,想来是圣人压根没想好好选妃,不过是走一过场,将来好堵了老臣的嘴而已。
既然如此,还是不必再选了,好回去歇了,也免得在这儿受寒,圣人的身子本就不大好,他又不肯喝药,真真是教人为难。
李全大着胆子走上前,俯身在圣人耳边轻声道:“圣人,风大了,您要是困,要不就先回太极殿去睡?择日再选也是一样的。”
贺兰桀拂了拂手,眼还未睁开,嘴唇便先挑了起来,“择什么良辰吉日,朕等不了那么久。东海国的秀女来了么。”
李全会意,登时站直身体,一摇手中拂尘,拉长公鸭嗓朝外唤:“传——东海国秀女!”
贺兰桀手里的乾坤珠盘得越来越快,耐心渐渐耗尽,想最后打发了东海国的人便算作罢,最迟三日之后,就可以送她们出玉京,把信号放给沈辞。
珠子在他掌心不断地碰撞相击,一声接着一声,没有规律,交杂错落着。
这时,从珠子清脆的撞击声中,绵而细密地渗透进来另一道柔美得堪比春晓枝头传莺语的嗓。
“民女崔莳叩见陛下。”
便似月色潮涌下的微风吹动过竹林,泛起层层的银色波浪,无孔不入地弥散进人的每一处的肌肤骨骼当中,卡进血肉,撞到胸口被朽坏的枯藤死水纠缠着锁入深渊的心。
贺兰桀手里猛地一紧,翡翠乾坤珠顿时应声裂出了道道细纹。
他抬起头看向那声音的来处。
面前亭亭玉立着的女子,穿一身海棠粉、山茶黄二色织金缠花纹掐腰小袄,褶皱的蜜合色留仙裙摆,外罩诸秀女一色的织锦小斗篷,毛绒绒的貂裘底下埋着一张清艳的小脸,青丝松松挽起,梳成光滑的元宝发髻,鬓云扰扰,绸带披拂。
可那张脸又是清晰可见一览无遗,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受冻所致,两团粉扑扑的面颊上挂着深红色,不似胭脂所染,清眸如杏子,水润润的,有些躲闪。
没等到一点回音,瑶鼻下的软红双唇轻轻一哆嗦,又唤道:“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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