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一瞧,杏黄色的花哨纸笺上用标准楷书写了十余个女孩子的名字,大名小名一应俱全,各个寓意吉祥。
看着这篇贴子,我几乎能想象出李斯焱按着翰林们的头,逼迫他们想名字时的模样。
我给小枝看:“……你喜欢哪个?”
小枝惊道:“我不过一个丫鬟,怎能越俎代庖呢?”
笑着摸摸她的头,我上下翻看了两圈,拿朱笔圈了两字,递给淑淑道:“禾黍离离,天行朝曦。禾曦二字不错,你拿去给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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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有了名字,李禾曦,大名出自我手,小名由她爹贡献,据说是本着起贱名好养活的精神,她爹冥思苦想三日,才想出了一个够贱,但又不那么难听的名字:鹞鹞。
我听了差点把水喷出来:“……这什么破名字!”
婶子也觉得这名字不行,太不行了,又难听又诡异,但看在皇帝喜欢的份上,硬是忍住没说,几乎忍出内伤。
因我身子的缘故,洗三,满月,我都没有参加,上官兰递帖子来瞧我,也被我回绝了。
我一人待在我的院子里,偶尔和婶子聊聊天,大多数时候什么都不做,靠在檐下平静地看着日出日落,看院中新雪初融,藤上开出细细密密的早春花朵。
突然有一天,小枝走来将一面洒金狐毛披风盖在我肩头,小声问道:“娘子,你怎么哭了呢?”
我浑浑噩噩地伸手拂过眼下,一片濡湿,对啊,我怎么哭了呢?
我只是看着花而已,脑中空空落落什么都没想,我在哭什么呢?
小枝问我:“娘子是不是想小公主了?”
我不知道,抬起沾了泪痕的眼,迷迷蒙蒙地望着她。
小枝不安地又叫了我一声:“娘子?近来你总是无缘无故流泪发呆,你……还好吗?”
我咬了咬嘴唇,突然又涌出泪来。
白日里刚掉了金豆子,一至傍晚,李斯焱就带着小禾曦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正好是禾曦该睡觉的时候,小姑娘不停地打哈欠,那张与我相似的小嘴巴开开合合,像是某种神秘的催眠。
我不熟练地将她抱在怀里,侧脸轻轻贴在她的襁褓上,目光发直,神色怔忡。
李斯焱隐隐觉得不对,揽住我的肩头,皱起眉,担忧地注视着我道:“缨缨,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抱着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我是天底下最糟糕的母亲。
她一出生,我就慌忙躲回了自己的娘家,没有喂过她一口奶,也没有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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