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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焱应是刚醒,顶着一头鸟窝乱发,亵衣松垮地悬在身上,连鞋袜都没穿。

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紧绷的肩膀落了下来,整个人好似重重松了口气,就这么站在门口,贪婪地盯着我不放,几乎把我盯出一个洞来。

我气恼道:“就算你是皇帝也不可以进屋不敲门!”

“你放心好了,你的东西我一点都没偷看,小金莲说你拆了我从前住的屋子,我没地方睡了,只能来御书房借宿一晚……你干嘛!”

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

他的两臂如铁箍一般,几乎把我肺里的空气都挤出去,我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在微微颤抖。

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那么用力地去拥抱,就是他以为要失去一件东西,那东西突然又出现在了他面前时。

凭权势占来的人,一旦权势织成的牢笼有所松动,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更加患得患失。

他恐惧,他匮乏,他没有丝毫自信心,所以他需要清晰有力的确认,确认我还在他手中。

“沈缨。”

他的呼唤近在咫尺,声音轻飘飘地,有些发虚,昭示着眼前这个人的身体还未全好。

我费力道:“放开,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没有理我,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好像希望我能热烈地答应一样。

我当然不会如他所愿,张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趁他吃痛的时候,猛地一把把他推开,不悦道:“你是不是没洗脸?”

不但脸没洗,他还通身都是药味,难闻得很。

我上下打量着他,眉头紧皱,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李斯焱怔了怔,往颈侧摸去,只摸到了厚厚的几层细布。

“你别扯!这可是范太医辛辛苦苦给你包好的!”我大声道。

在我的喝止声中,他的手默默地放下了,额前的碎头发垂下来,遮住了阴郁又呆滞的眼睛。

半晌,他走上前来,冷不丁地将一张纸页从我怀中抽出,展开看了一眼。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他念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是先人写的诗,我摘抄一句罢了。”我道:“放心,我没有偷看你的机要文牍,就是借你的纸笔练练字。”

“朕不是在疑心你。”李斯焱抬眼看我,缓缓道:“朕是问你,你想对谁表露心迹?”

“啊?”

我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抓狂跺脚道:“你搞错了,这句话是一位前辈被诬告下狱的时候写的,意思是无人信我清高如秋蝉,又有谁来替我沉冤昭雪呢?和表露心迹没有半点关系呀!”

我深觉给狗皇帝扫盲工作任重而道远,苦口婆心解释未果,只得给他看了原版的集子,确认过了的确没旁的意思后,狗皇帝这才好转了,丢下一句虚弱的“朕知道了”后,赤着双足,一言不发地回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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