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卓容:“……”
她又迅速低下头,心道这种场合陛下竟然还心不在焉,要是被赵朴知道了,恐怕又得受顿数落。
赵朴祝词念完,她奉上冠冕,十二旒五彩玉珠,在她手心沉甸甸。
裴祯元低下头,神情恢复肃穆,加冠,加簪缨,一切水到渠成。
戚卓容又于此时上前,奏请陛下着衮服。那衮服厚重至极,玄衣黄裳,十二章纹,衣上六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裳上六章,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波澜壮阔,至善至美。她将衮服呈上,退至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穿上那帝王之衣。
她并不是第一次见裴祯元穿衣服,也不是第一次见他穿衮服,只是今日的他,好像与从前的他都不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他的肩膀已足够宽厚,胸膛已足够有力,能撑得起这大绍河山,揽得下这九州风光。而在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中,她似乎看到了千万星光辉映,是他昭昭的野心,也是他蓬勃的热血。
——然后还有她的倒影。
她尚在怔忡,就见他瞳孔骤缩,甚至连一句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经惊惶地扑了过来,将她猛地往身后一扯。
下一瞬,一支匕首便直直地没入了他的左胸。
极轻微的噗呲一声,落在戚卓容耳中,却不啻于惊雷炸响。
匕尖插在龙图之上,血色染透他的白罗大带,他却未晃一分,面色凶狠地扼住了那名行刺太监的喉咙。
“竖子敢尔——”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趔趄了一下,被大惊失色的赵朴一把扶住。
而戚卓容,已在他松手的第一时间,死死地掐住那太监的双颊,手下之悍力,几乎要捏碎对方的皮骨。
她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闻声而动的禁卫军已经赶至,将此地重重包围。
“看住他!不许让他咬毒自尽!”她几乎是凄声道,“太医!传太医!”
奉天殿中一片哗然。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比司徒马动作更快,戚卓容抬头时,只能看见一个渺小如点的背影,往太医院疾飞而去。
刺客被禁卫军接手,手脚被缚,就连口中都塞了东西,不许他动半分唇舌。
而戚卓容,再也站不稳,手脚并用地爬到裴祯元身边,面色惨白道:“陛下,陛下!”
裴祯元躺在赵朴怀里,半蜷在地上,看着她,微弱地笑了一下:“朕……还没死呢。”
戚卓容不知道原来她也会有这样惊慌失措的时候。
她以为如今的自己,见惯了大风大浪,见惯了生离死别,早已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可直到看到匕首没入裴祯元心口的瞬间,她才知道,她竟然会怕这个。
她看着他胸口的匕首,想要去止血,却又不敢,只能徒劳地四望,可看到的,却只有同样惊骇、想要上前询问伤势,却又被禁卫军铁甲圈禁在外的大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