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登时一片慌乱。
而在不远处的燕国军营里,气氛则截然不同——中军帐中,叶清瞻举起一碗水,笑道:“杨将军远来辛苦,本该设宴为你接风才是,然而如今正当国丧,军中亦不得饮酒,只能以水代酒,姑且当做洗尘。”
与他相对的青年将军亦举了酒碗,道一声“殿下恩赐,杨某岂敢不从”,便将那一碗白水直吞了下去。
如此,众人方才各自落座,叶清瞻笑道:“杨将军肯借军旗与我一用,已然大有裨益,如今更是亲自赶来助阵,本王当真感激得很。”
杨英韶脸上微微泛红,道:“殿下准许末将参与此役,是极大的恩德,该是末将谢殿下才对。”
叶清瞻摆摆手:“谢什么谢?眼见着这一仗打完,天下多半就太平了,你们少年将军想立功,可不是得抓紧时机么?若是赶得及,我还想叫明噶图那小子也来瞧瞧。不过,他大概对南边没什么兴趣。”
杨英韶点点头:“眼瞧着虏军败局已定,他自然是更想留在那边报仇的。说来倒也奇了,他先前是个见血就晕的人,可一对着可汗父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叶清瞻叹了一口气:“绥和伯只他一个儿子,也只能由他去报这份仇了。想他刚来大燕的时候,多么温和的孩子,如今竟也被逼成了勇士。”
杨英韶笑笑不答话——那会儿的明噶图若不是个柔弱爱哭的小少年,恐怕也死在他枪下了。
这孩子的武艺确是不错,要拼命的时候也真豁得出去。前些日子,杨英韶对上柔然可汗长子的那场恶战里,就是他率先突入敌阵的。
自打他不怕血了,就跟下凡的杀神似的。可汗的儿子也是自幼习武的,身手不差,可是交锋数合,便被明噶图提了个铜骨朵抡下马背了。
明噶图自己也受了伤,他是拼着同归于尽去砸了对方的头的。那会儿可汗儿子的刀也划到他胸前了,只一眨眼的契机,他把对方的脑袋给砸扁了,自己胸口虽被划出一条深长的口子,到底没伤到心肺。
只流了满鞍子的血,他那匹周身莹白的宝马,前肩双腿全都染成绛红色,回了本阵,直把杨英韶都惊得变了脸色。
便是受了如此的伤,几天后对上可汗亲卫那一仗他还要上,杨英韶派了四个亲卫将他摁住,那小子第一回 跟他炸了毛:“姐夫,我的伤,不碍事,你让我上,我要杀了他,给我阿爸报仇!按着我们柔然人的规矩,我要掏了他的心!”
杨英韶看着他眼睛都红了,很是头疼:“你当可汗是只羊么?你说要掏便能掏得了?别闹了,你流了那么多血,便是没伤着五脏,体力也比不上好的时候。万一有个万一,你叫我怎么和殿下们解释啊?梨山公主殿下那么个性子,你若是……你说她怎么活?”
明噶图怔了一怔,那小豹子一样要蹦出去拼命的劲儿就泄了,低声道:“错过这次,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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