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不该信你……”他说。
“你父亲不该信的是他自己,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杨英韶不知道这个贵族青年来不来得及听清他的回答,在他说话的时刻,刀锋已然划过了对方颈侧,他再一次闻到了滚烫的血液的气味。
令人作呕。
世上大约没有太多人会喜欢在战场上和别人性命相搏,而若非那一夜的事情让杨英韶憋了一腔的火,他也不会自告奋勇假装那姓周的手下,跑到图曼部夜袭敌营。
这是他这一世第一次策划一场战斗,虽然也颇有斩获,可到得天亮的时候清点战果,到底还是缺了点什么。
图曼大酋跑了。
此夜跟着杨英韶大闹图曼部主营的,正是当初在鹿州榷场被图曼人派去的奸细坑得灰头土脸的将士们。彼时的辱恨放在心间,他们绝不会对图曼人容情。当夜还停留在营地中能作战的男子们都死了,就连大酋那些勇敢地拿起武器反击的妻妾们,也多没保住性命。
草地上的晨雾散去时,幸存者——多半是狼藉的男女奴隶与幼弱的孩子——低垂着头,瑟缩着蹲坐在一起,等待他们的命运降临。
杨英韶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叫燕军士兵搜过了他们的身,确定不曾带着武器之后,告诉他们燕国对图曼部动手的情由,给他们发了马匹和牲畜,便许他们走了。
能不能活下去,看他们自己的了,可在杨英韶离开京城之前,峄城公主特意同他说,不要杀伤太过。
“没有参加战斗的人是不应该死的。如果我们连他们都不放过,那跟那伙贼人又有什么分别呢?再说,你们立下的功绩,也总得有人替你们传说至柔然诸部才是。”
他便这么做了,果然叫那些柔然人十分惊奇。有胆子大的奴隶少年问:“将军,你把我们的主人赶走了,我们带着牲畜去哪里呢?去给谁做奴隶呢?”
杨英韶道:“你们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地方可去的话,就留在图曼部的牧场上。我们燕人不要图曼部的土地,更不会要他们的奴隶了。你们从今天开始,便都是自由的百姓。”
那穿着磨出洞的皮袍的少年,不解地挠了挠头:“自由民该怎么活着?”
他的母亲狠狠扯了扯他,瞪了儿子一眼,她这生来就是奴隶的孩子,不知道平民该怎么过日子,可她是知道的。
在被图曼贵族掳来之前,她也是虎儿察部的平民妇人,可打冤家的战争爆发了,他们杀了她的丈夫和长子,将还怀着小儿子的她抢了来,她唯一的骨肉,却是一出生就成了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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