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来,心头上刮着一点风雪,凛凛的,许久没有动。
外面走廊里传来她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是他回来了,她迟钝地想着。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还是把手放到桌面上来,翻开文件,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像无数个平平无奇的办公室午后一样。
愈存走进来,搅动着一屋子的静谧空气,他径直走回自己的桌子坐下。
“聂医生。”他忽然开口叫她,问:“你最近似乎很忙?既要给庄教授做文书,又要外出看诊,真是不易。”
云澜本有些吃惊,他竟主动发问,不是处处刻意保持距离么!此时不用了么?这么想着,她没有抬头,接口回应:“不忙,都是做医生应该做的事。”
她这回话,似乎也在哪里回应着他话外的话。是在暗指他做了医生不该做的事么?他怔了怔,没言声。
再开口时,似乎换了语气,可惜云澜没听出来,他说:“聂医生,人们爱说话,就像春日里的柳絮,飘飞的到处都是;乱花太多,当心迷了眼。”
云澜仍旧没抬头,悠远的声音:“何医生多虑了,我从前在香港时,炸伤过耳朵,自那以后,该听的能听见,不该听的恰好都听不见。”
愈存目光射在她侧脸上,她几缕发丝柔软的拂着面庞,虚拢拢,他看不清她眼睛。
转天一早,云澜来上班时,愈存难得的也差不多时候进来。
庄教授正套上医生袍,肚子太大,系不上扣子,就罢了,他也不看诊,不影响观瞻。一边招呼云澜:“有封上海商会送来的请帖,是慈善晚宴的邀请,你看看。”说着把帖子递到云澜手里。
云澜拿在手里看的同时,愈存那边也有一封一模一样,他也在拆看。
“礼拜五的晚上,我要陪囡囡去看滑稽戏,肯定是不能去参加,云澜,你代替我去,好不好?”庄教授仰着脸问,像个孩子在问大人能不能不去看牙医的表情。
云澜最不爱参加这样言不由衷道貌岸然的宴会,慈善是假,社交是真。来来回回不过是那些人的游戏罢了。摇头道:“我礼拜五晚上约定了有事的,推不掉。这样的慈善晚宴,有钱人都会去露个面的,咱们不去也没什么要紧。”她极有经验地说着,把请帖装好,放在一边。
“嗯,”庄教授兀自点头,表示同意,“况且,愿意去的人,也多着呢,是不是?”他又抬头来呵呵笑,眼神向愈存的方向飘了飘。
她是真的有事,礼拜五晚上在伯特利医院有课要上。这场宴会的事,她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等到了礼拜五,云澜匆匆收整好文件,准备好讲义,下楼去医院门口叫一辆人力车。前两周,非寅因为有事要去天津,离开了些时间。云澜才下到门厅,非寅的车正开进大门口,他探出头来叫她:“云澜,这里,上车。”
他们隔了半个月才见面,云澜含笑问他:“六叔几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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