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态轻巧,不似愤懑。
“小桐,直到他俩离婚,我才发现不管如何抵抗,我还是继承了他们的脾性。”江鹤轩缓缓说。“我太希望通过全然掌控一个人,来告诉自己你还是安全的,你还拥有她……”
“可我又是那种爱防备人的家伙。”辛桐接上他的话。“我太害怕别人会抛弃我,所以相当抗拒把自己交付给别人,总给自己留有余地。”
江鹤轩笑了笑。“是啊,这么简单的事。”
“我以后遇到重要的事,都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辛桐忽然说。
第二个知道的是傅云洲,也是巧合,辛桐开车回家正巧与他装上了。
傅云洲愣了很久,或许是想起了他曾经的那个孩子,面色不大好。
辛桐握住他的手贴在依然平坦的小腹,戏谑道:“哥哥要努力养家,我这人还是相当穷奢极欲的。”
“你好养,”傅云洲说。
他看着辛桐,手指仿佛蹭着一只乳鸽的羽毛,在她的腹部抚过。
“希望是个女孩,”他说,“你比易修好带多了。”
最后知道的自然是季文然与程易修。
一个个说完,辛桐忽然一下哭出来,涕泗横流,连她都嫌弃自己不体面。
程易修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
季文然一声不吭地解下格纹围巾,帮她捻了捻鼻涕。
大寒降临的时候,辛桐又搬了一次家。
二十多年来,她首次规划了自己的房间,顺带简单布置了江鹤轩的房间。
辛桐躺在床上,对自己说:你现在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不用担心交不起房租被赶出去的地方了。
他们的新家偏离市中心,但又不像季文然本来住的地方那么荒僻,颇为老派的洋楼,立在丛丛矮林,甚是闲散。
程易修唯一的感叹大约是:“我还挺想要个游泳池的。”
季文然随即说:“想要你自己拿铲子挖一个。”话音落下,公主殿下啪的一声关门回屋。
他们两个对角线住绝对是好安排。
春节不声不响地降临在仍有些空落的新家,没有鞭炮声,该早出晚归的依旧早出晚归,无所事事的还要无所事事。
辛桐买了年糕回家,甜的给季文然跟自己,咸的归傅云洲和程易修。
江鹤轩就在这时候出现。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提一个轻便的皮质手提箱,带着美国风颇重的老式呢帽,头发软软地耷拉在额前,眼镜还是细方框。一个恍惚间,辛桐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哪部小说里的绅士侦探。
他真的瘦了许多,风尘仆仆。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辛桐道。
“就回来待四天,然后回去。”江鹤轩张开手臂,有一种真诚的温和。
是辛桐主动走过去,埋在他怀里的。
过几日同傅云洲一起去母亲那儿取东西,是沈安凤的遗物。
早该去取的,先前总是忘。
辛桐取下母亲束之高阁的铁盒,肉粉色的指甲撬开生锈的边沿,再拇指、食指一道用力掰开。
里面没有噩梦般的黑色衔尾蛇镯,也没有另一个让人不安的秘密。
只有一张婴儿照片。
辛桐拾起泛黄的照片,小心翼翼地翻到背面。
男人用飞扬的字体写着—
小桐,爸爸永远爱你。
门外传来敲门声,男人询问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收拾好了吗?”
“好了。”辛桐声音高高的。
“嗯,那走吧。”
弄堂内,放假的孩童们手携手掠过平地,他们嬉笑打闹追逐着,点燃了违禁的鞭炮。
平地一声巨响,惊起满树麻雀。
(正文完)
后记平地一声巨响,惊起满树麻雀
一年过去,终于走到这里。
本打算写一个长长的后记,轻松地与你们调侃自己与笔下的主人公,以及那些想写却没写的情节,或是写而又弃的部分。
然而写出最后一句话后,打电话与闺蜜大哭,哭完,面对电脑有些语塞。
本来打算写一个四个男人都爱我的故事,但写着写着,这本书突然变得很忧郁。里面承载了许多非常私人的,情绪化的,脆弱的且神经质的情绪。
有关辛桐,有关傅云洲,有关江鹤轩,有关程易修,有关季文然。
有关辛淮飞,刘佩佩,沈安凤,傅常修。
那些在一个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完成的章节,时常混乱且滥情。幸而最终,汹涌回归于平静,热烈演变为庸俗。
这个故事的正文本该完结在辛桐回到主时空,站在季文然家门前,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而现实世界的时间也要与文中的时间(2019年10月末)重合。但我实在是太爱咕咕咕,不幸错过了这个时间点,只好
磨磨蹭蹭往下。
最后一部分的主时空剧情是脱离大纲的,一直到桐妹反杀季公主,末尾十八章我都没想好该怎么落笔。
昨夜梦魇,辗转反侧,数次惊醒。
今早起来,着手把末尾十八章(尤其是“人间多少恨”之后)的章节潦草删改一遍。
修改后不少情节发生了变化,尤其是江鹤轩部分,可能要麻烦看过的读者再走一遍剧情。
本以为要明早才能写完,不曾想尾声停在了“四”,而非我计划的“六”。
我其实很喜欢末尾的那句话——平地一声巨响,惊起满树麻雀。借用的是“何处一声鸣橹,惊起满川寒鹭”。
惊雷落下,麻雀飞起。
谋杀的刀落下,屋内的暖气升起。
未尝不好。
尽管现实生活没有一次次的回转,以来提供机会进行自我省视。
但我忠心地祝愿所有耐心看到这里的人
愿你能享受生命带来的一切
木鬼衣敬上
ΡO-1⑧,℃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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