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兰一叹道:“我也这么想呢。从前我也不是知道妫柳所有的事的,如今……既然我说起什么,他都能对得上,那他就是妫柳。至于旁人,或者也能把他认作是别人,我却管不着了。”
见李纨笑而不语,他又道:“我就想啊,若是这样,常人轮回了千百世,若是千百回的经历都记着,那上一世的亲爹,下一世或者就是世仇;这一世的儿子,前一世或者就是陌路……如此算来,到底什么算恩,什么算怨,什么是亲,又什么是远?……”
李纨点头道:“要论这些,都需得有个立足处,人的立足处就是个‘我’,你能切实感知到什么样的‘我’,便会看到什么样的恩怨亲疏。只能看眼前一世的,和能前后各知三生十世的,观世间人情自然大不相同,所应言行也自然大相径庭。”
贾兰笑道:“可见这个‘我’实在是要紧!”
李纨看他一脸郑重得色,自己也忍不住一笑。果然一样境,两样道,有人看见的是‘我’之不可靠,也有人看见的是‘我’之事关紧要,各有各路,勉强不得。
又说幺幺见贾兰走了,便回身到外头临街停的一辆车里,往香菱身子里一藏,对外头等着的婆子道:“成了,走吧。”跟着的车夫听着了,便赶了车往金宝巷去。
回到了家,焦云还没回来,只封氏一人在家。自上回堂上相认,待事情了结后,焦云便接了封氏回来同住。又请了和生道的大夫来给封氏调理身子,前后也花了七八十两银子,实在是当亲娘孝顺的意思。
封氏知道了事情原委,也把焦云当女婿看待。只如今香菱恢复了身份,她倒有心让他两个正经拜一回天地,又怕焦云另有打算,只在心里思量却未曾说出口。不料过了几日,焦云自己撇下香菱同封氏商议起此事来,只说想明媒正娶,不能委屈了香菱。封氏听了自然大喜,把香菱叫来一说,却不料这女儿竟不同意。
问急了,她才道:“如今京里不安生,那两头神仙打架,咱们不过小老百姓,被牵连在内不是好事。不如等过一阵子都消停了,咱们回南边去。等都安生了再说不迟。”
焦云知道如今西宁王府也在对贾家出手,还真不是个安耽的时候,便听从了香菱这话。封氏见他们小夫妻两个都一心如此,自然也没有异议。却不知道这是幺幺不忍占了香菱的洞房花烛夜,到底这事儿于世间女子而言,实在要紧要紧。自己嘛,一活千儿八百岁的,真稀罕这个,什么时候玩不得?想玩几回不行?
香菱到了家,见封氏在,便拿了那药丸子,刮下点粉来和在水里伺候她喝了。却是怕她身子太弱,虚不受补。好在如今已经调理了一阵子了,还算经受得住。如此前后半月有余,才将一颗培元丹都服完了。虽未见白发转黑、落齿重生的话,只精神就比从前好了许多。幺幺自觉已经尽了力,便也不再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