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晾了她一会儿,才淡淡道:“说来也是贵族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人事不说,还妥妥当当瞒了二三十年。我们府里与孙家本算世交,也是看在这个世交的份上才结了这门亲事。结果倒好,千挑万选的却挑着了个假货!可这到底也怪不到你们身上。既是骗婚,本该把人犯送了衙门去才好,他们倒好命儿,竟早早死了。也罢,人死灯灭,也没有寻你们填坑的道理。今次来,我是来接我们家姑奶奶归家的,这一枝虽死绝了,也还得你们族里出个文书才好。”
这老族长都一早备好了的,族长夫人立时取出来递给一边立着的伺候媳妇,那人拿了往上递。凤姐取了在手略看了看,这族里的长老也有意思,只把那孙家母子说得比妖还邪比鬼还恶,又写迎春如何忠义不屈,遭受折磨,族里做主送女归家,连和离两个字都没用上,底下一长溜的签字画押。
凤姐看了微微点头,交给一旁的媳妇收了。若照着她的意思,自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家人去。这送女归家,说的好听,“不误再嫁”,到底是嫁到你们孙家过的了,那同未嫁姑娘还能一样?那母子两个虽已死了,这一族人也该吐出点东西来做偿才好。只想起多半月前收到的传信,只好长出一口气作罢。
男宾那头更摸不着头脑了,一帮老头子半大老头子,想着说里头来了位奶奶,那外头怎么也该来位爷吧。没想到还真来了个爷,却是个小爷,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身上却是御封云骑尉的装扮,这是亲王近卫得御笔亲封才能穿的衣裳,这小小年纪怎么看也不像啊。
这里还没打量完呢,那小爷已翻身下马,只这一手功夫几个老家伙看了都立时收了方才的轻视之心,赶紧上来见礼。孙家本是行伍出身,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小爷年纪虽小,刚才下马那腾身功夫已见不凡,众人遂不敢小视。
族长并几位族中长老原打叠了一肚子的腹稿要说,却来了这么个小子,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那小爷却不见外,回了礼便道:“得了,这事儿也怪不得你们!这家都死绝了算他们运气。我来接我姑姑家去的,人呢?”
族长反应最快:“这个……贵府姑奶奶人在内院……”
小子哦了一声,往后点头示意:“那什么,你们帮着搬抬一下嫁妆。我往里头看看我姑姑去。”
几位还没反应过来,那位早大步流星往里去了,大家相顾无言。一边几个小厮问道:“嘿,这位老太爷,咱们搬嫁妆,您知道往哪儿走么?”
孙家族中男女老少只当这是一场硬仗,都做了举族赔礼的打算了,没想到人家直接过来把自家姑娘一接,嫁妆箱笼一搬就走了,亏他们还商议了大半夜到底拿出多少钱财来补偿!便连贾家陪嫁来的人,也只带走了两个大丫头并几个小丫头,旁的只说随他们处置,连身契都给留下了。
倒是贾兰路上还问迎春:“二姑姑,真这样算了?不烧了他们家房子扒了他们家祖坟?还有,那俩尸首怎么还给装棺材里了?!怎么不丢出去喂野狗啊!……”
迎春轻声劝他:“兰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