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苦笑道:“奶奶,要说起来,咱们这个也算是‘富贵烦恼’了,要说出去还招人骂呢——不知足的东西!”
凤姐被她逗乐,弯了腰笑道:“你个小蹄子越发嘴滑了。”
到底之后贾母同王夫人如何商议的,却不能细知了。凤姐只听了王夫人道是不打算掺和他们那头的事,便自己做主,拿了些投到海运里赚回来的银钱让人送去,算入个私股。
李纨这里如今也甚是清静,连着八月节礼都是照旧送去外头花园子里,如今那里越发热闹了。贾兰身边常带着的只两个小厮,余下六个平日里就在那里呆着。贾兰还给那园子取了个名儿——“澄墨堂”,让人写了镌在石头上横卧在门口。
这日众人都在贾母处闲话,王夫人带着凤姐来了,贾母便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王夫人道:“刚得的信儿,老爷已经到了地方与前任学差交了印,各样都安顿好了,让老太太不用挂心。”说了又把贾政给贾母的请安折奉了上去。贾母心知不止此事,便示意王夫人接着说。
果然王夫人叹道:“只是周姨娘身子不好,路上着了些风寒便沉得起不得身,老爷深恐误了行程,便留下一个小丫头并两个家人伺候,自先带了人赶赴任上。哪知道老爷这里刚安顿好了,那两个家人也回来了,却道周姨娘风寒转重,连着请医问药,却咳得越发厉害,到后来连药也灌不进去。小丫头整日夜伺候着,不知怎的也害起咳嗽来。
原先住着的客栈怕她们得的是痨病,凭是多少钱也不肯再收留了,只把房钱结了,将剩余银子还了她们,直让搬走。二人无法,在偏僻处租了个小院安置她们,又请了街上的医婆子照料,也只多撑了几日功夫,就都去了。当地医馆拿了衙门的政令,道是痨病死者三日内需得火化。二人拗不过,只好依了他们。又将二人的骨灰坛子寄存在了义庄女庙里,赶去会合了老爷,问该如何处置。”
贾母闻言叹道:“她也是个没福气的。既如此,你看着办吧。”
王夫人答应着,又道:“周姨娘虽无子,也伺候了老爷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就打发人去把她二人迎了回来,一个送去家庙,那小丫头也算尽心有功了,把她放去家庙偏院的奉佛塔罢。”
贾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也不知因了什么话触动心思,一时没了玩笑的心肠,众人略说开去两句也就散了。
晚间歇息了,半夜里贾母忽地唤起鸳鸯道:“你替我记着些,待周姨娘的骨灰取回来,让家庙里念一日佛。再取个冥白童子同她放在一处。”
鸳鸯大半夜里听说这样的话,背上汗毛直竖,到底沉声答应了,又服侍贾母饮了两口安神汤,各自歇下不提。
大观园里也在说这事。妫柳对黛玉道:“姑娘,这事蹊跷,那日姑娘去送行时,我也见着周姨娘同那两个丫头的。周姨娘面色看着虽弱些,却不是骨子里的病症,倒像是修饰遮掩的意思。且二人面上都是生机大旺之象,哪有这么块就病死的道理?实在让人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