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答应着,又说起一事:“方才有甄家的信来,大约是问南边投买作坊的事,老爷正在路上,倒不好做主了,还得先问过太太的意思。”
王夫人点头:“这事我也知道,正要去问老太太的意思。”
凤姐不语,王夫人又道:“照理来说,老太太正该高享安乐的年岁,只恨我们不济,好些事看不懂里头的弯弯绕来,总得问到她老人家跟前去。”
凤姐想了想道:“这事儿我倒听说了些。原是前些年江南一带也建了许多借用水力的工场,因着他们使的机械厉害,把原先几家纺纱织布的逼得走投无路。连着甄家同柳家都深受其害。他们原想着借了因之失业的游民之怨,好迫使这些围水工场关停,哪想到那头早有准备,这边辞了工,那边就招进去。丁点民怨未见。实在把他们恨苦了。哪想到天作美,近两年几处都遭水灾,那水力就借不上了,这边的意思,恰好借这个时候把原先的作坊再办起来,把那各处商口再抢回来。所以来问我们的意思。”
王夫人倒不顾别的了,只问:“柳家?哪个柳家?那头出布的大户,只听过燕赵韩魏的,没听过有个姓柳的。”
凤姐道:“哪里是出布的商户了!就是宫里令贵嫔的娘家,如今借了势在南边也很有两分底气了。他家也不弄那个,只同甄家一样各处收些干股。”
王夫人便道:“去年就是北边旱着南边涝,几处大庄子收成连常年里一半都没有。银钱上才越发吃紧了。这事儿你打听得明白,我回头同老太太说了,得了准主意再告诉你吧。”
凤姐见王夫人如此没个主意,也是无法,只好把另外几件琐事都禀清了自回院里去。
回了去,换了衣裳喝茶歇气,贾琏还不见踪影,自己坐着心里盘算一回,对着平儿叹气:“明明那么些东西都送进里头去了,凭我怎么旁敲侧击就是不肯开口。看看如今账上缺的,花用顶多的难道不是宫里那道儿?那同哪个是最亲的?真不晓得都攥在手里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都留给宝玉了?哼,不是我说,宝玉性子是好,只若没个娘娘在上头撑着,凭他能成个什么事?!与其替他攒家底,还不如眼前狠下些血本把娘娘供好了才最真当呢!”
平儿给换了盏茶,跟着一块儿抱怨:“要说起来宫里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儿!都出些什么阿物儿!回回娘娘颁些赏赐下来,恨不能来他十七八个的大小太监!这哪儿是颁赏来了?纯是打抽丰来的!偏咱们还不好回绝,要我说来,这事儿也很该让太太同宫里娘娘说说。要不咱们两头不通气,他们更乐得如此了。我就不信,这给妃子家里颁赏该去什么人去几个都是这般没有规矩的!连咱们府里也有个说道呢。”
凤姐道:“你哪里知道!原先我听宝妹妹提过几句,说那宫里就是如此。比方公主今日在里头想起你来了,指了三四样儿东西赏你。待送到你跟前时,就是一趟一趟分了三四个人送来。你不得出三四分赏钱?一个不小心,那赏出去的比得的赐还多呢!若是赏了首饰衣裳也罢了,有时候不过是一两样点心果子,你说说,可能怎么样呢?说到主子们跟前去,只博得贵人一笑罢了,只说这群小促狭鬼儿!这么一句,还能有什么?!咱们要认真计较起来,倒像咱们多寒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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