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像是家长的分/身,公开孩子的残缺,像承认自己的无能一样,都叫人难以承受。
“班主任、怎么说?”
“她没怎么说,”谈韵之声音隐隐带上哭腔,“她说理解家长想隐瞒的心理,也说我应该早告诉她,让谈嘉秧接受更多帮助。报应吧,幼儿园大规模筛查那次如果直接坦白,就不会这样难了,谈嘉秧进步也能大些……”
“别这么说,”徐方亭打断他,眼眶发涩,“说与不说都有各自的利弊。万一那时候公开,周围要是有点流言蜚语,你出国后我一个人可能承受不来。”
“公开也许我就不会出国,”谈韵之又笑两声,灰蒙灯光终于无法掩盖眼眶里的红,“我们就能早点在一起了。”
湿润的红色仿佛星火,引爆了她一腔相似的情愫。
徐方亭吸了吸鼻子,更像坐实了抽泣,不由往手背蹭了蹭眼角。当她被心有灵犀拥进他的怀抱,她便不管不顾抽噎起来。
“别哭,最难的一步已经迈过去了,”谈韵之轻拍她的脊背,更像安慰自己,反倒激出胸膛更多的湿润,“还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
有胎噪声当屏障,有他的怀抱当依靠,徐方亭不再压抑自己。
“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我觉得我教不会那些学生了……”
谈韵之反倒真笑了笑:“这说的什么话,谈嘉秧就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你就是最适合当老师的人,怎么可能教不会学生。”
她好像回到复读那次失利,全面怀疑自己:“可是我就是没教会啊,一周过去一个动作也没学会……”
“小徐,”谈韵之紧紧揽着她,脸颊蹭在她的头发上,踏实又舒服,“我们每个人都是有能力上限的,谈嘉秧没法自主跟人建立一段长久稳定的友谊,那些孩子也许就是学东西很慢很慢,不是说教他们就像陪蜗牛散步吗,这不是你的失责。”
徐方亭泪眼婆娑望了他一眼:“你没有吧?”
“我当然有,”谈韵之也吸了吸鼻子,不小心让她的发丝穿起泪珠,“你看我含着金汤匙出生,但我认真告诉你,我这辈子可能就比老谈强一点,不会有多大的成就,很难资产过亿、住大庄园、出入有保镖随行,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徐方亭破涕为笑:“你这是投胎上限吧,普通人靠一代人的力量也难以实现啊!”
他也跟着笑:“对啊,何况我除了谈嘉秧还没有后代。你想着那只是一份工作,不合适还可以换,何况实习只有三个月。我带谈嘉秧可是一辈子的事,这样想想能不能平衡一些?”
特教的确只是一份工作,育儿却是全年无休的任务。
若这样看来,徐方亭的确“无孩一身轻,走哪都是家”。但她既然割舍不下他们两个,便也间接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她和他哪怕法律上再相互独立,育儿责任上再泾渭分明,烦恼和快乐总是双向渗透的。
“我不也在帮你忙吗,怎么只有你自己?”
谈韵之怔了怔,读懂了潜台词,眉宇间难得虹销雨霁,又不敢大放异彩,小心翼翼更改台词:“我是主力军,你打副手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