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头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顶落了灰尘下来。
苏婵回过神,目光落在从阴霾中缓缓走出来的青年男子,神色淡漠而从容,眼里又透着几分隐隐的警惕。
男子穿了一身粗布白衣,头发也用了白色的发带束着,就那么站在棕灰色的木门前,望着她,眼底是难以克制的惊涛骇浪。
赵琳琅今年二十有二,正当好的年纪,他生得高大俊美,性情又温和,加上这一副好皮囊,不知惹得京城多少女眷为他侧目。
偏生赵琳琅出身不好,许多姑娘家瞧他家境不上,纷纷只道可惜了这张好脸。
可苏婵原先从不觉得惋惜,她打一开始见着赵琳琅,就觉得这人并非池中物,他如今穷困潦倒,可他断不会穷一辈子。
该可惜的是,终归是个心术不正之人,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过如此了。
对视良久之后,苏婵终是轻轻一笑,没有想象中的指责和愤怒,声音平静得有如老友叙旧一般,“回京城多久了?”
“不久。”
“怎么逃出来的?”
“路遇农民□□,趁他们不注意,逃了。”
说得轻描淡写的,但苏婵却是隐隐猜测这其中估计藏了什么猫腻。
她面上不显,平和而笑,“这样啊。”
然而赵琳琅对她这般淡然的态度却是极为不习惯,他们初为夫妻时倒也相敬如宾,他尊重她,她顺从他,可这段他自认为风平浪静的甜蜜时日,不过短短半年。
之后她失踪过一段时间,回来之后铁了心要同他分离,甚至不惜付出声名尽毁的代价,闹到了官府,强行与他脱离了夫妻关系。
再之后,她成了太傅,朝堂之上两人几乎针锋相对十多年,以至于赵琳琅压根就忘了——
其实苏婵本身,是个性格很温和的姑娘。
温和到,你同她吵十句嘴,她也只是抬眸笑笑,然后塞一颗糖到你嘴里,全然不计较地哄一声:不说了啊。
这当然不是对他。
是对陆暄。
那个,逼得苏婵背弃家规世俗入朝堂、与一群男子同进退,数次险象环生,还杀他赵家满门的陆温昀。
想到这里,赵琳琅绷紧下颌,袖中之手攥出了一把汗。
他死死盯着面儿上看起来依旧如常的苏婵,好半晌,才克制着声音开口:“听说你现在进了国子监,位列五经博士之首。”
这事瞒他不住。
就像苏婵对赵琳琅的性情了如指掌,赵琳琅对她也分外了解,但凡他回京,稍微一打听,便清楚如今的自己并非是当年年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