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她与马佩玉的目光对视,她撒不了这个谎,她从马佩玉的眼中看出关心,看出真切,看出扶风马氏的贵女真心实意的把自己当做知己,不在乎阿枝身份低微,也不在乎她俩阶层悬殊。
这是柴三妙在长安城内不曾经历的感受。
她从来没有这种困扰,当别人知道她是平阳柴氏的女儿,就从没缺过朋友。
马佩玉把阿枝当好友,而阿枝一直都在骗她,最后一次,柴三妙不想再骗。
她的沉默就是回答。
“你要走了,一去不回。”
马佩玉读懂了,她甚至以替阿枝布菜,来掩饰情绪。
柴三妙觉得马佩玉今日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马佩玉低着头,分切圆盘里的古楼子,她说:“我自小与淳表哥一同长大,历来觉得他万事不过心,稀里糊涂的,可是自从遇到你,就变了,他老是从我的口中打探你的喜好,小心翼翼地处处帮衬你,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阿枝,你难道看不出淳表哥的心意?”
“看的出,又如何?去独孤家做小?我不愿意。”
柴三妙看着马佩玉将古楼子切的歪歪扭扭,直接接过她手上的匕首。
“人生在世,已有诸多不尽如人意,人不能选择出身,却能选择如何活在人世间。”
皇城帝都,九重宫阙,天子却寻不出一处安睡之所。
边州市井,烟火缭绕,玛夏和多恰打造出一片安稳的小天地。
“富有富的艰难,贫有贫的自在。”
这一刻,柴三妙似乎都忘了自己身在玄门,“阿枝不求富贵,不求显达,惟愿一心人,携手度余生。”
阿枝的表态镇住马佩玉,她捂着胸口,在消化一个平民女子对于婚姻、对于感情的执拗。
她让侍从取酒来饮,数盏下肚,一壶见底,绯红的脸上,很快生了醉意。
柴三妙本以为马佩玉只是来做独孤淳的说客,眼下却不太对,她过去阻止马佩玉凶狠的灌酒。
酒盏掉落席面。
马佩玉忽然抱住阿枝,“春猎之后,我要去长安了,以扶风马氏贵女的身份。”
笑里有泪。
柴三妙愣住神,长安,“你要入宫?”
马佩玉点头,还是哭出声,“叔父告诉我,这是最好的安排,大明宫是多少世家贵女的梦,窦氏倒台,留出的位子便是我的,不止叔父,长安的人也会帮我,帮我获得天子宠爱,一旦诞下皇嗣,便是扶风马氏的荣耀。”
柴三妙听得汗毛倒立,眼前活生生的人,成了男人们手中政治的祭品,送上帝国最高的祭坛,这是一条不归的路。
眼泪滴落在柴三妙肩头,马佩玉说她害怕,“怕落得窦宣仪一般的下场。”
“……窦宣仪……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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