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雍州城大胜,众人自然不似先头那般神情紧绷,相反,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欢脱,这手上不停唇口亦不停。
“眼下突厥兵马都退了,怎得还不见那郎君来?”
“正是呢,莫不是先头跑出城去了?”
“那郎君瞧着身手那样好,怕不是会跑的人罢?我们家男人都不曾跑。”
“这谁知晓呢,刀剑无眼的,若是要出城也无可厚非。”
骤然提到李云辞,贺瑶清心勐得一跳,只听着绣娘们随意编排,心下没来由得不愉,遂开口道。
“他不曾跑,突厥人便是被他打跑了的。”
话音刚落,那头绣娘们便面面相觑,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一绣娘挑了眉眼,意有所指得哦了一声,随即复道,“瑶娘,你为何知晓那郎君的事体?”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嘻嘻笑开,只当是这几日不见了人影的瑶娘与那郎君有了什么她们不知晓的交集。
听着众人的讪牙闲嗑,贺瑶清别过了眼眸,只靠在摇椅上头望着窗户怔神。
入秋了,时不时得起一阵风,清风扫过绣娘跟前绣桌上头的丝线,将它们搅成一团理也理不开的乱麻。
心下是纷乱如麻,贺瑶清站起身,缓步行至窗边,推开窗牖,瞧着外头几日前还是枝繁叶茂这两日却已然有零星几片黄叶的树梢怔神。
耳边又传来绣娘的声音,“瑶娘,那郎君现下在何处?可是被什么事体绊住了脚才不曾去对过的酒楼?”
闻言,贺瑶清心下倏地一窒。
望着日光从叶子的缝隙中穿过来,斑驳得落在糊了明纸的窗户上,将窗户映得若明若暗。
正这时,从东边的小巷那头拂过一阵微风,将原就斑驳的落影更是晃弄得如若点酒一般撩起了层层不休的波纹。
亦如在谁人的心口荡漾起一圈又一圈悄无声息的涟漪,酸涩难言,却经久不散。
他让什么绊住了脚?
他去金陵城了。
圣上召,他便要去。
明知此去恐是鸿门之宴。
明知此去,若圣上有意,要再回雍州城来怕是难了……
几乎是一瞬,贺瑶清蓦得落了窗,垂着望着手中的窗棂有刹那的怔神。
随即转过身,从妆屉里头拿了一包碎银,撕开面上易容的面皮打开屋门便往楼下跑去。
只余铺子里头还呆愣着的翠儿与账房。
-
贺瑶清上了街,抬头瞧了瞧眼下的时辰,先头李云辞说他是辰时出发,现下却已至巳时,怕是早已出了城门。
靠足下一双腿怕是得直接追到金陵城方能追上。
贺瑶清寻着一家铺子买了一匹马,拉了缰绳翻身而上,一顿都不曾,扬了马鞭便往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