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辞唇角略勾,竟似是在嗤笑,好似在说,如今深秋,亦不曾烧地笼,这掩额是掩胭脂香粉么。
贺瑶清眼波流转,欲盖弥彰得施施然上前,想要从女使手中接过系扣,“妾身来罢。”
李云辞倒也不拒,贺瑶清随即屏息为他宽衣,待实在屏不住气息之时便放缓了唿吸吐出气来,眼下宽衣解带已然是第二回 ,故而那些个系扣在何处便不似头回那般手忙脚乱,待褪去外衫,内里的中衣亦是汗渍淋漓,贺瑶清摸索着各个系扣的位置,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只想赶忙完事,也好让她好好喘口气。
不想倏地中衣肩上竟露出一抹赭红来,与先头褐色干涸的血污不同,贺瑶清心下陡然一紧,慌忙抬头颦蹙,“王爷怎的受了伤?”
只一仰面,李云辞下意识地低头来瞧,二人便这般不经意地四目相对。
李云辞眼眸微抬,嗓音低沉又淡漠,“无碍。”
蓦得垂下头,贺瑶清再不作声,只随即放缓了手脚,待褪到肩膀之时,手上更是轻得若羽毛扫过,心下哪里还管什么血污汗味的,只是怕一个手重,凭白弄疼了他。
中衣总算脱好,门口女使来报说水已然备好。
李云辞便转身往浴间去了,不多会儿,便瞧见原在浴间等着伺候的女使相继出来,随后是“哗啦啦”的入水之声。
想来李云辞也是不要人伺候入浴的,正这时,那俞嬷嬷却端着干净的内衫中衣置于到贺瑶清手中,又向她递了个眼神让她入浴间去。
贺瑶清自然是不愿意,可又耐不住俞嬷嬷的催促,随即接过衣衫,心一横,掀了幕帘往浴间去了。
内里潋雾氤氲,被热水蒸起暖如春的气息扑面而来,贺瑶清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李云辞眼眸阖着,头颈后仰,喉间微微滚动着,双臂舒展在浴桶两边,手腕微垂,指尖还有细细的水珠滚落,滴滴答答落在浴桶边。
“王爷,妾身来送衣衫。”
说罢,贺瑶清行至李云辞身后,便抬起藕臂,将衣衫搭在淞南木雕花和合屏风之上。
一回头,贺瑶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险些低呼出声。
她看见了先头中衣肩膀处的赭红色从何而来,他肩胛上头有一处伤口,几可见骨,想来先头是抹了药,黑乎乎斑驳得覆在上头,内里红肉翻出,隐隐还在渗着血珠,一片泥泞。
李云辞仰面躺着,一唿一吸之间胸口缓缓起伏着,晃起水中的尦尦波纹,一手拿巾帕沉入水中绞了水便往身上擦去,受伤的一处臂膀从始至终都不曾动过。
贺瑶清心下微恫,鬼使神差地缓缓探过身子低下头去,檀口微张,朝那翻着红肉的伤口“唿”得吹去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