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话后捂着自己摔痛了的手臂膝腿嘶嘶抽气的安五郎,过了两瞬才发现马车压根没动。刚想说什么,他就在嘈杂混乱的打斗声中,被人从车厢拽了出来,一路拖进县衙。
看着襄王翻脸,毫不客气地处置楚国来人,金娘子又是惊惧又是敬畏。她悄悄扫视周围跟着襄王的仆从与管家的流珠娘子,不论男女,都一派淡然。
金娘子咽下了刚说到一半的应和,没敢像之前一样提醒襄王后面还有事,静静等待着。
薛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刚刚你说,要用什么法子来测试?”
金娘子连忙接上话头,薛瑜听完若有所思,“回去写个折子送来,其他县的育幼园选址与教师科目安排,可以先做起来,之后再写总结。测试的事,本王会让人跟一跟。”
学识重要,人品也重要,尽管师资紧缺,她也不想教出一群安五郎这样的家伙。
不过两首琴曲的时间,刚刚离开的学生们没有走远,看着突变的后续,一个个目瞪口呆。
“我、我,不是我们的错吗?”虽然有人瞪安五郎,但更多的还是怯懦。私心里也觉得,让穿着锦绣衣裳的夫子,来教导他们,是他们污了人眼,才失去了学习的机会。毕竟,昨天来通知他们的学生转述的夫子的话,可是“来了个很懂得墨学的夫子”。
但人都被拉去县衙了,在刚刚被理清不久的朴素价值观里,官差抓的都是坏人。这样一来,前夫子是坏人,他们是不是就没错了?
薛瑜听到不远的喃喃声,心中微软,原本想离开的步子迈不动了。
安五郎骂人的地方不太好,又冲撞了襄王,按律打板子都是轻的,人证都在,事实清楚,钱县令加急升堂问案,没多久他就挨了板子被扔出来。在抓人时反抗了的他家仆从护卫,都挨了板子,比他挨的还多。
薛瑜给照夜白喂完奶疙瘩,摸了摸它的鬃毛,翻身上马,低头看着安五郎,“你在楚国如何,与本王无关,但在齐国,辱我齐国国民,这只是个警告。”
安五郎疼得直抽气,觉得这个襄王实在是脑子有问题,“他们算什么——啊!”
他没说完,就见高头大马扬蹄而立,想说什么全忘了。
照夜白堪堪在踢到他之前停下,倒是把安五郎惊得贴住了自家护卫。
薛瑜不紧不慢道,“在齐国,齐国人都先是我齐国国民,再论其他。你既读墨家经义,如此自视甚高,想来是只认字、不通文的幼儿吧。”
白马擦着安五郎疾驰而去,刚觉得羞辱委屈的安五郎,像被人当头棒喝,愣在原地。
跟着薛瑜的人在日积月累的耳濡目染之下,不觉得这样的先国民后身份的宣言有什么可惊讶的,但鲜少能见到薛瑜的出身贫寒的学生们,却在这样的维护与认真中呆住。
心里在读书中被种下的一颗种子,悄然破开发芽。
安五郎的仆从们受了一顿打,不敢大声说什么,只扶着他匆匆离开,上车后才耳语般抱怨起来,“齐国这位襄王,未免也太狂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