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敲开了门,让开位置,主动将自己摆在了学习的角色上,薛瑜坐在城门前,眯眼看着前方。
秦思是个好医生,他对医官的态度,与对住在棚子里的几个意外被困的佃户没什么不同,非要说的话,对身上已经脏得不像样子的佃户们还要更和气些。一边诊脉还会一边夸五十多岁的佃户身体硬朗,要不是知道秦思祖上声名赫赫,薛瑜甚至要觉得他像是从乡野间长大的。
一口气诊了两户人家,秦思做完教学,回头看见薛瑜在发呆。病中的少年精神不济,药方调整后减轻了咳症,但看她不自觉按压胸口的动作,就知道肺部并不舒服。
“殿下在想什么?”
薛瑜仰头牵动喉咙,一阵发痒,她抿唇忍住咳意,轻松道,“告诉你个秘密,冯医正第一次给鸣水来的流民诊脉,回去跟我说,总觉得身上有跳蚤。”
不过这也得怪她,在和冯医正聊了几次头油长虱子跳蚤、跳蚤咬人、虫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满身乱爬后,冯医正率先成了洁癖一族,从休沐日才洗澡,变成两三天不洗一次就觉得有虫。连带着教出来的徒弟们不管贫富,洗澡爱干净是第一守则。但这都是过去的故事了,下乡做游医的时候,冯医正什么都能忍了。
“臣还从伤口里捉过蛆虫。”秦思面不改色,见薛瑜讶异,他神秘地压低声音,“殿下说了冯医正的秘密,臣也说个秘密。”
“以前背了两卷医书就敢到处乱跑,都见我年纪轻轻,不肯受我诊治,只好做游医混口饭吃。混了一段时间,那会听说黎国江边有一味难得的药材,想去找找,谁料被山匪劫了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出来,我想着这样不成,黎国路上难走,楚国的太医署就是个摆设,我也不想改换门庭拜别人为师,就回国来考了太医署的学生。”
秦思说起过往,唇角带笑,完全不像是出身医学之家的激进派医者的成长经历,显然不会是在他三言两语里变成了奇妙旅途的模样。别人眼中颠沛流离而惊魂的经历,或许在他看来是难得的一份人生馈赠。
这简单又理直气壮的回国原因让薛瑜笑起来,“所以你找到江边的药材了吗?”
“没有。”秦思叹气,“殿下会为我保密吧?”
薛瑜笑着调侃,“好大一个把柄。”
“臣相信殿下。”
薛瑜收起了笑,“不必安慰我了。”她刚刚听到了老佃户嘟囔的“天灾天罚”,虽然被秦思飞快打断掩盖过去,但还是让她有些无奈。
在这个时代,洪水、地震乃至日食瘟疫,全都会和君主是否无道联系在一起。她和皇帝不信,但显然秦思是担心她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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