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瑜对土木工程只能说略有了解,但看相对后世简陋至极的图纸也能看出些许问题。如今的大坝,像梁州江堰和雍州隆阳郡的河堰,基本都是依地势所建。隆阳堰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个梯形土包,修建的本意更多的是为了满足耕田灌溉需求,能起到基本的分流泄洪作用,但真要它们来蓄水调节洪峰,那要求可太高了。
况且,雍州境内水利最丰的是隆阳郡,却不代表只有隆阳有河道,远的不说,京城往北两郡就是龙江另一支流,这条河流可是没有修堤坝的。
固堤和建新堤的好处多多。短短时间里她已经努力想起了几种堤坝的样式,以及沙盘设计,到底怎么修、如何实现、哪种更好,她实在帮不上太多的忙,就要看和大型工程打交道的工部上下了。
这些只是预防和警惕,但荆州已经决堤的部分,却是挽回不了的了。
春汛决堤,楚黎两国的救治好坏暂且不论,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被冲毁了家园的民众短期内无法春耕,有人或许会回去继续修整家园,有人或许会因此逃亡流浪。本就顺着荆州逃往齐国的流民,或许数量会急剧上涨。
经手过几郡传回来的折子,薛瑜理智上明白,荆越两州的灾难不该齐国出手去管,始终在做流民收归归化的齐国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在天灾人祸面前,优先保证的一定是国家利益和自己国家国民的利益。但感情上她总会去想,那都是一条条人命。
皇帝看着她脸上的难过,半晌笑了,招她到身边。政事堂的桌子上摆放的,正是之前朝上看到的隆阳郡河堰图纸。他点了点图上看起来甚至有些丑的河堰,问道,“知道这是哪里吗?”
“……隆阳郡?”薛瑜不太确定,皇帝总不会明知故问,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但要说什么深意,她暂时看不出来。
“此堰是山河堰,自东齐开国建成至今,已经有近三百年。”皇帝在含光殿上朝时的疾声厉色雷厉风行都消失了,化为平静,他仿佛一个有闲暇的说书人,慢悠悠讲起了古。
“终东齐一朝,山河堰被扩建修整,史不绝书。到了出梁州定鼎江山的时候,第一个夺的也是山河堰。隆阳郡是个好地方,千亩良田,皆仰赖山河堰灌溉,才有了一年年的收成。山河堰周边七百亩地,全是被赶得到处乱窜的士族的地,那时候人在前面抗胡,压根指望不上从梁州送粮食出来,全都要靠隆阳郡。”
“因此开国时容了坐拥七百亩地的钟家留下,那时的钟氏不像如今,他们给人给粮,还很聪明。后来山河堰周边都是军屯,年年疏浚,但要说修理扩建,哪有那个钱?好在天也赏脸,也没发过大水。直到今年,喘过一口气,才腾出手来去修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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